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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州城夜涼如水,獨身鬼祟出現在這迷障重重的霧林,多有疑處。可若是說武士喬裝——
蕭應問探究的目光從上而下將人整個掃了一遍。
《魏令》有則,庶人以白。手上這人穿件夾襖麻布短褐,半舊獸皮纏住口鼻,髮絲捂進看不出什麼布料的圍兒帽——這本是風沙漫天的邊城中最常見的打扮。
只是——月白輕霜下,但瞧見一雙蛾眉柔若拂水,那女郎捂住微亂的衣襟,杏眼眸光瀲灩,似嗔似怒地瞪著他,又若有千言萬語——
是名女子?瞧著又這般纖弱,怎會深夜獨行林間?
蕭應問眉稜輕蹙,隨手將人擲在地上,冷聲道,“懷裡揣著什麼,自己拿出來。”
李辭盈撐住溼冷的泥土,垂眸不語。
灌叢那邊大概發現了異常,短暫的喧鬧後,有人顫聲喊了蕭應問一句,“郎君!”
風蕭葉落,嘈雜忽得銷聲匿跡,蕭應問察覺到不對,往前走幾步,又隨口吩咐道,“六郎,看著她。”
對路趕來個玄衣少年,約莫十五六模樣,一柄寒劍懸腰,墨眸若點星,步伐匆忙忙的,顯出幾分長安世家子的粗心浮氣來。
李辭盈識得他——永寧侯世子的親信,方才太和殿慶宴中,兩人焦不離孟,有人恭敬喊他“傅校尉”。
傅弦首次得令看管疑犯,到了面前,莽莽撞撞曲了膝蓋,一抬手掀去人家覆面,欲厲聲呵她將東西交出來。
“你——”齒間吐出一字便停住,傅弦瞪了瞪眼睛,想好的話術也被眼前所見擊得七零八落,好容易收了怔愣,卻是忙慌慌往後退了半步。
這娘子好一張玉潤冰清的絕妙面孔,傅弦活了十六載,一向自詡見多識廣。饒是如此,一眼之下也驚到失語。
凡間不該有如此貌美的女郎,粗麻製品覆在玉脂般的肌膚上似是褻瀆,她的鬢邊沾著些許汙泥,眸光卻如月清冷,眉間輕愁似霧朦朧,讓人望之生憐。
這時候憶起是自家表哥將人家隨手扔在泥裡的,傅弦不好意思地眨眨眼,聲音不自覺放得溫和,“你是何人,怎會這個時候出沒在林子裡?可是與家人走散了?”
“……”不遠處的身影僵了僵,蕭應問回首看了他們一眼,哼出個好笑的鼻音,沒再理會。
眼前的情形重要太多。
林子裡躺著的人是他的親衛之一——飛翎衛奉密令查隴西礦場貪墨案,案子經手人不多,可他們的身份不知怎的還是傳了出去。
今日本該趁夜出城,卻不想請來的嚮導臨時反水,將他們引進迷障林中而後竄逃。應付完兩批刺客,派去追蹤嚮導的人也重傷在此。
林中似有陣法,列隊往北面走,不多時竟首尾相連圍出個圈兒來。
只得待到清晨,等霧散去再尋出路。
“戚柯怎麼樣?”
想來是不好了,隨行醫者驗過,皺著眉將囊布袋子捲起來,搖搖頭,“戚長史傷在胸腹,血湧難止,這會兒更是高熱不退,若是今晚還不醒,那——”
眾人面色凝重,舉目去瞧蕭應問,而後者才從戚長史臉上溼漉的水珠揩了兩下,想起什麼,皺眉側身往後邊看了一眼。
“郎君!”遠處那兩人倒像相處融洽,傅弦聽得此間事畢,便拽著那女郎衣襬朝這邊來。
蕭應問道,“可都弄明白了?”
傅弦點頭,“弄明白了,不過誤會一場。”他瞅瞅蕭應問肅整的臉色,又垂首對李辭盈道,“莫慌,我與他說就是了。”
“…”
那傅六郎將自家表哥拽到一旁,手中堅硬的一隻荷包塞過去,低聲道,“李三娘只是肅州城一普通百姓罷了,她在歸家的途中聽得戚長史哀鳴,原是想去為他尋得助力的,只不過月黑風高,她也與我們一樣迷了眼睛,兜兜轉轉…總歸是找不著出路了。”
蕭應問沒接話,只掂了掂手中的荷包,垂下的長睫輕閃,等他繼續申辯。
傅弦知道表哥遇事多疑,也是個高深莫測的性子,可這樣嬌弱的女郎不可能傷到他們分毫,他想著這裡夜裡冷,只得硬著頭皮繼續說道,“她拿了這隻荷包,的確想著要佔為己有…”他“哦”了聲,幫她找補,“可是表哥,這幾年你也是知道的,天公不美收成欠佳,肅州城雜稅又繁重,她家中只她一人織布以捐,還要勞心照顧麵攤的生意,見財起意也屬一時錯念…”
傅弦道,“人家思來想去也知道錯了,這不又折回來想著要還麼,我瞅著她額上染著輕汗,定是良心不安,快步趕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