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荀令留香 (第1/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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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倌悄然退至簾後,郭婉方展顏嗔笑,輕啟朱唇,戲謔而言:“子伯,何時竟授吾制香調粉之藝?此等雅事,未曾聞教也。”
言罷,心中暗自思量,原只道是以鋪主之名示人,未料婁圭竟令她擔綱制香大師之名,此中曲折,頗耐人尋味。
“吾鋪現今,何人執掌香氛之藝,調粉成香?”郭婉復又蹙眉,眸中閃過一絲疑慮,向婁圭問道。
婁圭聞言,擱下手中賬簿,其上朱墨交織,猶如錦繡文章,他先是讚歎道:“主人所授記賬之法,朱入墨出,精妙絕倫,用之數日,十分趁手。”
繼而,他緩緩道來鋪中之事:“實不相瞞,吾鋪目前尚未覓得制香良師。”
“所售香料,皆出自荀令君府上重金禮聘的女侍之手,彼以其精湛技藝,為吾鋪特製香粉。然,此非長久之策,吾亦深知。”
郭婉聞言,秀眉輕蹙,沉吟片刻,緩緩而言:“子伯言之有理,借他人之香,終歸非長久之策。吾鋪欲立於市而不倒,必當獨樹一幟,制香之術亦需自家血脈相承。”
“吾雖非此道中人,然偶聞數種制香之料,子伯兄可記之,命鋪中堂倌試製,觀其香韻如何。”
“願聞其詳!”婁圭拱手以待,目光中滿是期待。
郭婉輕啟朱唇,細述道:“丁香半兩有餘,檀香、甘松、零陵香各一兩,生龍腦少許以增其清,茴香五分,需略炒以去其生澀。”
“此諸香混合,右研為細末,薄紙包裹,紗囊盛裝,隨身佩戴,香氣氤氳,令人心曠神怡。”
“至於茴香,生則香氣不顯,過炒則焦味四溢,用量多則藥氣過重,少則難顯花香之韻,須得逐量斟酌,方得旖旎古香。”
言及此,郭婉思緒飄遠,憶及前世之事,遂又言:“唐人皆愛香成痴,家中置爐焚香,衣櫃藏‘浥衣香’,出行則佩香囊,更有甚者,以香料築屋,使香氣瀰漫於生活之每一隙。”
“昔日宗楚客之宅,便以沉香、紅粉塗壁,開門之際,香氣撲鼻,宛如仙境。”
韋皇后心腹宗楚客,前世跟她關係還不算僵硬之時,就曾經分享過自己家中珍藏的荀令香給上官婉兒。
此香據傳乃漢末荀彧所用,其香幽邃,令人神往。
郭婉不禁遐思,今世荀彧是否已用此香乎?
不得而知。
婁圭聞言,面露惑色,詢曰:“唐人為何方神聖?宗楚客之名,圭也未曾耳聞。”
郭婉苦笑以對,解釋道:“宗楚客,乃吾舊識,同裡之人也。吾所居之地,名曰大唐裡,故言唐人以喻之。”
郡下有縣,縣下有鄉,鄉下有亭,亭下有裡,即郡縣鄉亭裡。
婁圭聞之,神色動容,讚歎道:“原來世間竟有如此雅趣,主人提及宗楚客,莫非今日所言香方,即為其所贈?”
郭婉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抹追憶之色,道:“然也。昔日宗楚客曾贈予我一方古香,其香幽遠,令人難以忘懷。”
“今日所言配方,就是那方古香。吾願與子伯共研此道,期吾鋪之香,亦能流傳百世,成為世人競相追逐之佳話。”
昔在先秦之世,香料已蔚然成風,載於典籍。
如《詩經·王風·采葛》所云:“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彼採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時人採擷葛藤艾草,風乾入囊,或佩於身,或置於室廬衣物之間,以潔體、祛溼、辟邪疫。
貴族更以香草為飾,彰顯身份之尊,屈原《離騷》中,香草之名紛至沓來,如“扈江離與辟芷兮,紉秋蘭以為佩”,繪就一幅“香草美人”之圖,寓忠貞愛國之志。
士大夫亦效之,香囊隨身,翩翩君子之風盡顯。
但先秦時期的香料,多限於本土草香,艾、蕭、蕙、蘭、桂、芷、茅等,自然之香,質樸無華。
及至西漢武帝,張騫出使西域,絲綢之路始通;
南越歸漢,海上絲路亦闢,商賈往來,絡繹不絕。
《後漢書·西域傳》載:“商胡販客,日款於塞下。”
在這時,異域香料,漸入中原。
其煙微香長,珍稀難得,遂成皇親貴胄之寵,以彰身份之尊。
東漢之後,進口香料記載日增。
竇憲遣班超購良馬蘇合於大月氏,漢明帝后馬氏倡儉,獨不用香薰;
桓帝時,刁存口臭得賜雞舌香,不解其意,以為賜死,悲泣告別,傳為笑談。
桓、靈之世,胡風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