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價沒什麼概念,但見黃五神情,也知道定然是低到離譜。
他茫然眨眼,只覺錯看了王貴虎,這般自毀城牆,實在愧作奸商。
“要不,你再想想?”
王貴虎一聽不好,果然因他拖拉買家後悔,急得鼻孔出氣,槓精上頭,“二百三,不能再低了!小公子這頓飯,算我請的,如何?!”
顧悄抿了抿嘴,覺得自己還是不說話得好。
他怕他一張嘴,這位掌櫃會錯意,要飆血再降兩百八。
倒貼也要敲這一聲成交錘,就為聽個響兒。
宋如松來得挺快。
王貴虎安排的一桌輕席才端上來,青年如臨風漪竹般,裹著冷風推門而入。
顧悄敏銳發現,上次見他,好容易鬆快些的神采,又一次染上苦味。
他消瘦很多,臃腫的直裰棉袍穿在他身上亦顯得清癯。
與青年目光相觸,顧悄突然問不出話了。
人在最痛苦的時候,眼神反而是麻木的,古井無波,幽深無底。
這時候,或許噓寒問暖才是尖刺,不如一起痛飲就好。
於是,顧悄收回所有疑問,笑著開口,“師兄來晚先自罰三杯!掌櫃,上宣府陳釀!”
“再再再溫一壺紹興花雕,記得勾兌一點!”
黃五顯然看出小公子打算,勸他是勸不住的,傷寒才好,花雕性溫,小酌倒也無妨。
宋如松溫潤一笑,也不多話,抄起大碗滿了三杯,二話不說就是幹。
黃五原疏各陪了一碗。
只有顧悄,被髮了一隻小盅,喝得極其娘裡娘氣。
宋如松是個沉悶性子,酒自然也喝的是悶酒。
好在黃五原七玩得花,行令比拳鬥詩輪番上陣,才哄得這人酒酣胸膽俱開張,慢慢去了鬱氣,最後竟擊箸而歌起來。
“百里負米奉雙親,位卑未敢忘恩情;
試得功成敬高堂,白髮不待黑髮行……”
喝高了的人,大多有點大舌頭,宋如松卻口齒清晰,這孝歌他唱得並不好聽,可顧悄卻在那沙啞艱澀的轉音間,聽出哀涼。
一些被他刻意忽略的情緒驀然湧上,他想起現代的父母,也不由悲從中來。
唯有杜康,可以解憂。
幾人小酌狂飲,湊成一桌,喝到天色擦黑,終於散場。
知更攙著宋如松往家送,原疏摟著顧悄往馬車裡塞。
暮色昏沉裡,小醉鬼餘光掃過一抹黑色身影,蕭疏軒舉,風姿凜落。
他忽然擋開原疏攙扶的手,踉蹌著張手攔到那人跟前,抬起一雙被酒氣燻得通紅的桃花眼,衝著那人大罵,“謝狗,你……”
他喝得迷糊,又胡亂擋道,被身側路人隨手一推,就醉醺醺栽進那人懷裡。
後半句話低低落落,一字不差落盡來人耳中。
“你怎麼走得那樣匆忙,我都沒來得及好好看你……”
動嘴就算了, 顧悄還上手。
他扶著男人胳膊,抬手戳住對方胸口,眯著眼左看右看, “不對, 你長得沒他耐看……”
得, 這是沒有完全醉迷糊, 還懂挑三揀四。
男人本就冷峻的臉色, 聞言更是一下子凍到皴裂。
原疏趕忙將人拉回來,小聲道歉,“兄臺得罪, 我這朋友喝多了, 無意冒犯。”>/>
那人讓開一步, 彈了彈衣襟, 蹙眉瞪了眼酒鬼,眸光裡閃過一絲嫌惡。
他應是外鄉人, 原疏聽到他用一口官話與老僕清斥:“這般神女孌童,大行其道,天色未昧, 當街攬客,就是顧老口中盛讚的休寧?”
呵,就你敦風厲俗,最是清正!
老奴只得低低哄著,“公子, 窮鄉僻壤,您擔待些, 擔待些。”
黃五盯著那人背影,又瞅瞅原疏懷裡酒意上頭的小公子, 少年身量纖薄,兩頰豔如春發,眸光迷離帶水,逮著人就衝上去,前腳罵冤家,後腳訴衷情,這把“孌”得屬實不冤。
他嘆了口氣,推了把原疏,“好兄弟,別發呆了,趕緊給這爺塞進車裡。這下好了,丟人丟到京兆韋家了。”
這小插曲顧悄一覺醒來,幾乎毫無印象。
但睜眼就是顧情一張黑臉,嚇得他剛起床的低血壓直接自愈。
“哥哥昨天竟然私自飲酒!”
顧情原本幼態的杏眼,日漸顯出男生的犀利,瞪起人已經有些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