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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漫天飛雪不復見,岑聽南嗅到了初夏獨有的潮熱。
時隔許久,又見母親英氣眉眼,父親望著她憨且縱地笑。
她一時竟有些遲疑,倚立門邊,膽怯地不敢向前。
望著望著,倏地怔怔落下淚來。
丫鬟們慌亂迎上來,圍著她上下察看,問她可是何處不舒坦,怎的哭得如此突然。
父親急得向前一步,又想起女大當避嫌,忙退後一步,只遠遠看著。母親宋氏手中本捧了卷話本子看著,聞言稀奇抬頭:“哭了?上次還是她七歲那年在宮宴上因落水丟了面子,自那後,倒是許久沒見過嬌嬌兒哭了。”
只這一瞧,便知曉了不對勁。
她何時見過這樣的女兒?
赤足而立,望向他們的目光充滿了悔恨與苦痛,那目光似山一般重,沉甸甸壓在大家心頭,叫人喘不過氣。
可一個以嬌縱聞名上京城的姑娘,哪曉得什麼叫做悔恨,又怎麼會有這樣的目光。
宋氏更疑心是自己看錯了。
宋氏單名一個珏,是慶國公府的小女兒,上頭還有兩個哥哥,都在朝中當著閒散富貴沒甚職權的官職。
如今慶國公府傳到他們這代,雖只剩下尊貴沒有實權,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宋珏自小也是在金銀堆里長大,兩位兄長都極寵她,她又與夫君鎮北將軍岑昀野相識於微時,嫁過來後闔家上下都只聽她的。
她自己被這樣嬌寵著長大,養出來的女兒更是驕傲得不像話。
女兒自懂事起,便最看重自己的體面,又怎會允許自己如此刻一般,衣冠不整,披頭散髮地在人前落了淚珠。
如今已過暮春,但地裡的涼氣卻猶在,岑聽南赤足立於庭前臺階上,目光復雜地看著他們,一時似乎狂喜,一時又有著強烈的悲傷,就這樣茫然站著,淚珠連成串地落了下來,到後頭竟再也忍不住,抽抽噎噎痛泣出聲。
驚得宋氏連忙上前將女兒摟在懷中,一下又一下憐惜地拍著。
岑聽南揪著母親衣襟,母親身上淡淡花香叫她放鬆下來,實實在在的觸感終於讓她確信,這絕不是她死前的黃粱一夢。
等她徹底宣洩平復後抬起頭再看向母親,那目光就轉做了深刻的疼和悔惜。
倒叫宋氏有些看不懂了。
“嬌嬌兒?仔細著了涼。”宋氏使了個眼神,自小陪著女兒長大的琉璃,便會意迎上去,將捂著心口幾乎要暈過去的岑聽南扶住,半跪著為她穿上了鞋襪。
琉璃柔聲道:“姑娘身子最是弱,如今這乍暖還寒時候啊,可是最難將息的,病從足起,姑娘有什麼事,待穿上鞋襪再說,好不好?”
哄小孩兒似的語氣。
岑聽南點點頭,又抬起頭,不安地哽咽:“爹孃俱在,可阿兄呢?”
“你阿兄還在軍營。”岑昀野憂心,“嬌嬌兒可是被夢魘住了?”
岑聽南恍若未聞,她只聽見自己問:“爹爹三日後便要出征?可是去打北戎?何時能歸?”
岑昀野笑道:“嬌嬌兒這是擔心爹爹了?放心,此次北征,只需將戰線北進百里,爹爹便可歸家。”
盛乾王朝同北戎水火不容已有多年,自前朝起雙方便兵戎不斷,誰贏誰輸都是常有的事。
前世,她與母親也以為不過是一場再尋常不過的征戰。
誰曾想卻叫他們家毀人亡。
最小的丫鬟玉珠湊過來,為岑聽南奉上杯溫茶,笑出梨渦來:“姑娘喝杯安神茶,可要我替姑娘去取塊點心來就著用?”
冷靜些的玉蝶持劍站在一側,聞言嗤笑:“你當姑娘同你一般貪吃。”
玉珠還不太服氣,小聲辯駁了幾句:“你不知道,食物落了肚,這顆心呀也就穩了下來,我這是替咱們姑娘想法子呢。”
岑聽南此時已在關切的目光中,漸漸止住了淚,聞言還能打起精神調笑了句:“還這樣圓潤,真好。”
在那場夢裡……不,岑聽南知道,那並不是一場夢,那都是她切切實實經歷過的以後。
噩夢般的以後。
在那場吃人的夢中,父兄戰死,母親自戕,琉璃與玉蝶為護她而死,就連玉珠……最貪吃的玉珠,為了將一口食物留給她,生生將自己餓死在流放途中。
這樣圓潤的姑娘,死時卻如同一截乾枯的朽木,在最好的年紀,死得這樣難看。
岑聽南深吸一口氣,將思緒強制收攏歸來。如今老天既然允她一次重來機會,她絕不能再讓這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