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韻文一噎,“阿耶近來忙得很,顧不上我,這才能偷偷溜出來的嘛。”
“那你阿孃呢?”
韻文依然是忙著將糕餅往嘴裡塞,噎得有些幹,端起小廝剛斟滿的熱散茶便往嘴裡灌,緩了好久的勁兒才應道:“阿孃她月前回泰山郡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聽說是大母病重,叫了散落在羊氏外邊的子女們回去侍奉,就連洛陽那邊的素來同阿孃不大對付的二房一支也都被叫回去了。”
她抬眼,對上了袁宇那有些不解的眼神,又笑道:“你放心。我呢,生在汝南,入的是周氏的族譜。再者,我也沒見過我那所謂的大母,談不上什麼親情不親情的。”
她是笑著說出這番話的。只是嘴上說得雖鬆快,心裡邊不免還是泛起絲絲苦意。
就這麼一個一點兒都不稀罕的羊家,不說她自己了,此番就連她阿孃都差點去不了。
她時常覺著,像自己阿孃這樣逆來順受的性子,生在這種世家大族裡也並沒有什麼好的。一步行錯眾人嘲笑,說翻臉便翻臉的本事那可比戲班子的都要厲害上幾分。
還虧得阿孃當年還是整個泰山郡出了名的大家閨秀,奉了皇命一朝低嫁,出嫁時的儀仗嫁妝就是再豐厚華貴,終歸還是抬不起頭來,連二房那幾個隔了十萬八千里遠的姨姊妹們曾經來了汝南,也都要嘲笑她竟能忍受在這樣一個窮酸地呼吸空氣。
每回想到這一處,她便覺著心肺裡面滿滿鬱結得都是怒氣,這會兒也沒能忍住,往桌案上一拍掌。“汝南多好啊,景緻好風水好,她們不識貨,真以為自己多高貴一樣!”
袁宇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害了一跳,起先雖聽著有些迷茫,可在心裡大概轉了一圈也多少明白了些。
大約是他的綿綿想到了泰山羊氏的那些個遠房表親們吧。
他吃不準這會兒她內心是怎麼想的。“那你……”
“袁宇,這回我是真切考慮清楚的。”
她正了臉色將手中啃了一半的糕餅放下。“我規規矩矩地活了十五年,阿耶阿孃說須得謹言慎行,要端莊嫻靜,要和我阿孃過去在羊家時候同樣的一幅模樣,何況我身上又有著同那琅琊王氏的婚約,沉重拘謹地讓人透不過氣來。”
“有什麼用呢?”
“你瞧我阿孃,禮儀舉止挑不出一絲毛病出來,如今不還是落得個被母家的人看不起的地步,我不願重蹈覆轍。如今我已經將要及笄一年了,我那所謂的夫家,不是今個兒這裡推脫就是明個兒那裡有事,吊著一口氣,讓人難受得緊,在外頭人看來真像是我不知輕重,一直吊著他家的婚事不放呢,誰又會知道咱們明裡暗裡送了多少退婚信箋過去。”
她扶著額嘆氣。“這麼一來一往時間一長,我倒是成了鄰里間的笑話。汝南一共就這麼大點地兒,訊息傳得快,多少早些年覺著是天賜良緣的人家,如今不也是來我們周府門前踩上一腳。自不量力,不知羞恥,什麼難聽的話都聽過了。”
“我想著,我都已經拘束了那麼十多年了,與其一輩子被拘著,倒不如為自己活一次,總歸這門親事我是不想再留著了,誰沾身誰知道里面的怨念。這婚,逃得成便逃,逃不成,哪怕是之後被阿耶他們重新抓了回去,打上個二三十個手板再跪上幾日的宗祠,我也不後悔。”
“我不想就這麼渾渾噩噩地過一輩子,像個戲班子的傀儡。”
袁宇點頭。周家還有羊家的事兒,他或多或少地聽他阿孃講過。家族越大,人就越多,況且人心是最難猜的。各家心思越多,事兒也就越複雜,勾心鬥角彎彎繞能轉暈個人。
不過他們袁家可不一樣。他們袁家人少,清靜,沒什麼勾心鬥角。
客棧裡來往的人並不少,碗筷碰撞時的清脆聲雜雜地環著耳旁,聽久了就連心裡邊也覺得有些急躁。
因而某個滿眼都是糕餅的人兒只一味皺著眉地填著肚子,沒能瞧見面前少年郎眼中一閃而過的笑意。
客棧外,低調而寬敞的馬車緩緩停下,客棧裡邊的小廝見狀,來到袁宇跟前弓著身。“郎君,您先前交代小的去尋的人已經來了。”
韻文疑惑地朝外邊瞧了瞧,又是目移疑惑地瞧了瞧面前的袁宇,“你什麼時候去備了馬車?”
袁宇並不回應她,只是笑著往那小廝癟癟的幹袖中塞了幾枚錢,才回過頭。“也就方才進客棧前,順口一提的事兒。這段路畢竟不算短,你一個還沒出閣的女郎就這樣在外邊走動多有不便,坐個馬車穩妥些。”
他望向她的眼裡堆滿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