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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與紅梅都是心口一緊。
小侯爺在外搜白書生與那位貴女,常會日夜不歸,之前已經兩日不歸了,今日竟是回了。
現下正是定昏亥時初,馬上臨著她們逃跑的時辰,這時候小侯爺來尋她唱曲——一場曲不知要唱多久,若是耽誤了逃跑的時辰,下次採買,又要半個月。
見屋內沒動靜,外頭的人拔高了音量:“紅梅?可還醒著?”
這般切切急催,是拖不過去了。
紅梅快步開啟門,笑著對外頭的丫鬟說:“勞姐姐來喚,我家姑娘正梳妝呢。”
外頭的姑娘語調又放輕了些,嗔怪著道:“你們久不回我,我還以為你們睡下了。”
紅梅不答這話,只壓低了聲量又問:“小侯爺此次外行,可尋到白書生了?”
她們倆主僕都有個天真的念頭——這犯了錯的是白書生,若是尋到了白書生,說不準小侯爺就把她們倆放了呢,她們倆白撿了兩條命,也就不用拿頭去拼活路了。
聽見紅梅的話,裡頭正在挽發的孟韶歡也停頓了動作。
她雙目還定定的瞧著梳妝鏡中的玉蘭面,呼吸卻早已屏住,隔著雕欄薄紗的木窗,靜靜地聽著院外的動靜。
逃跑
“沒尋到呢。”廊簷下、花影間,細碎的月光晾曬樹梢,一旁的丫鬟交疊雙手在腰腹前,嘆著氣回道:“哪兒有那麼容易找到?九河下梢東津海,三道浮橋兩道關,這東津就是水上浮城,上一艘船,滿海的飄,到那個港口、那個村兒,臨著海邊就下了,上哪兒尋呢?若是再尋不到,怕是要就這麼打道回府了。”
回府,自然是回京城,李霆雲本就是京城來的,自然不可能留在東津長久地耗下去,要是那位貴女和白公子鐵了心不回來,他也翻不了這清河的天。
廂房內正在描眉的孟韶歡手指微顫。
若是她今日逃不得,她是會被小侯爺扔掉,還是會被一起帶回京城繼續被折磨?
外頭的丫鬟是李霆雲的貼身丫鬟,本就是從京城來的,提起來京城,語調都拔高了些,多了幾分高高在上的意味,道:“京城與這雜亂水鄉可大不同,在我們京城規矩多了,我們那兒的貴女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每每出門,都前呼後擁,有十來個奴僕呢。”
說到此處,那丫鬟頓了頓,帶著些提點似得說道:“你們家姑娘命好,碰見了我們小侯爺,叫你家姑娘身段軟些,日後真進了侯府伺候,那可是飛上枝頭變鳳凰,我們小侯爺多少人想攀附,都沒那個命吶。”
丫鬟拔高了的尖細聲音順著夜風四散在寂靜的院落裡,紅梅覺得刺耳,卻也不敢反駁,她抿唇不言,目光擔憂的看向刷著紅漆的槅門。
孟韶歡正從門內行出。
那時夜長,天間朗月清風,自房間行出來的姑娘穿了一身波斯的衣裙,上身只以薄薄的抹胸裹著,髮鬢鬆散,其上纏繞金絲鈴鐺,往下足腕間穿的是一種露趾木屐,能看見她白嫩的足腕,奶白色的肌理在月光下泛著泠泠的潤光,此等打扮與大奉的衣著服飾大相徑庭。
波斯是大奉的附屬國,每年都有各種波斯女被進獻,很受文人雅客的喜愛,聽聞京城人以豢養波斯女妓為雅趣,上行下效,雖然清河比不得京城,此處少見波斯女,卻也命妓子多穿此衣供客狎玩。
孟韶歡走出門時,被兩個丫鬟瞧了一眼,便侷促的用手指扣著自己的掌心,覺得心底裡羞憤難擋。
她自重知禮,以往都不曾與外男講過話,現在要袒腰露足的在一眾人中走出去獻藝,被當成個妓子褻辱,頓覺眼眶發澀。
偏她又要強,不肯當著兩個丫鬟的面露出來,只強咬著牙往前方走。
她們要穿過一個後花園,去到李霆雲的住處去。
孟韶歡咬著唇行在前方,紅梅垂著手跟在後面,主僕都沉默的不言語,反倒是一旁的丫鬟,目光驚豔的繞著孟韶歡的背影來看。
東津多雨,臨海,養出來的姑娘也有京城養不出來的水靈兒,這人面似淡花玉蘭白,纖細楊柳腰,淡雅中又透著幾分嬌色,穿上這豔俗的衣裳時半惱半羞的模樣,又不得不委屈著出來的時候,有一股說不出來的風情。
似嬌似嗔,楚楚可憐。
怪不得小侯爺總愛欺負她,她生的太乖順溫軟,嬌嬌弱弱t?、怯怯的望過來時,總叫人想掐一掐她的臉蛋將她逼哭,聽一聽她哽咽求饒的聲音。
彼時她們正行過後花園,夏日間草木葳蕤,一陣清風吹拂,遠處廊簷下有懸燈搖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