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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霸王的老冤家,後來做了漢高祖的劉皇帝,也有相當著名的自譜歌詞:
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一般以為,作歌或者唱歌的古人,都是些不在高層的酸文人士,像荊軻,梁鴻,以及小說裡的類似人物。《水滸》七十二回寫宋江元宵進京,聽得樊樓上熱鬧,也來湊趣,只聽得隔壁閣子內有人作歌,慌忙過來看時,卻是九紋龍史進、沒遮攔穆弘,在閣子內吃的大醉,口吐狂言。這史大郎在小說裡原是個過場人物,穆家兄弟就更是泛泛之輩。其實,宋公明自己也曾在潯陽江邊的酒樓上作過類似勾當,還大言不慚的把幾句醉詩寫在了牆壁上,那詩未必不作得好,並且必定是宋大哥的胸臆,雖然和梁鴻同學的五噫不堪相比,但也足夠流傳了。
至於君王們作的歌,在主流印象裡,大多該是冠冕堂皇,或許氣派昂昂,卻很不親切,要不就是正襟危坐的館閣體,因此不招人惦記。實際上,君王們未必如一般人的草根想象,其實他們也是要吃飯排便性交的,因此俗人們作得的事情,未必他們不作得。當然,歷史上著名的君王之歌,也有富於親和力的,譬如南唐後主,家國之恨,一江春水,文采固然好,終究缺了些男人該有的底氣。
真正的楚聲楚歌,或許其中也有些軟綿綿的纏綿悱惻,但見之於一般記載的男人歌唱,似乎不乏充沛的底氣。霸王的那段如上,高皇帝也有大風之外的蘊藉:
鴻鵠高飛,一舉千里。羽翮已就,橫絕四海。橫絕四海,當可奈何!雖有繒繳,尚安所施。
這蘊藉原是有些來歷的。
早在劉皇帝未發達時,山東人呂公看到他的狀貌,以為日後必然富貴,於是將親生女兒許配給了他,那時劉皇帝還是個基層末流的亭長。此前,呂公的女兒是呂公的鎮宅珍品,準備嫁個貴人,出人頭地的。
呂公的女兒叫作雉。雉是鶉雞類的一種鳥,羽毛鮮豔,尾巴翎子一樣翹楚。不過,細緻說,上述鮮豔翎子云雲,只侷限在雄性,雌性則羽毛黃褐,尾巴短小。女孩的名字叫雉,取法當然是靠攏鮮豔翎子,至於性別上的細末反差,只好忽略不計了。
呂雉自然就是後來的呂后。按照避諱的原則,發達之後,臣下之人便不可以說雉。但雉畢竟是一種客觀存在的禽獸,於是只好別稱為野雞。都說避諱表示的是尊重,但這種尊重實在不耐琢磨,否則以等量代換的公式,呂后豈不就是野雞了。而野雞的社會學之負面意義,則是不言自明的。
婚後的雉太生下一兒一女,確有些旺夫的徵候。所以儘管是糟糠一流的貧賤夫妻,但富貴之後的劉亭長,依然扶雉太作了皇后。雉太的兒子,叫作盈,為人仁弱,被父親以為不類我,也就是不像自己,從而不遭待見,雖然作了太子,卻屢屢有被廢的危機。
她勢力·禽獸(2)
一向說母以子貴。對兒子的危機,雉太也即呂后最是操心。為了改變夫君另立儲君的動向,她透過留侯提供的方案,用高皇帝久仰的商山四皓作為疑兵,造成太子名賢輔佐,儼然羽翼已成的強勁態勢,從而摧毀了皇帝的心思,放棄了另立的動議。上述蘊藉,便是此時的聲態。
只有女人才能誘發出正確的動機,攪動皇帝另立心意的,是一位戚姓女子。她是劉皇帝做漢王時添置的豔遇。以劉皇帝好色的本性,戚女子的姿色,想必是十分動人的,加上年輕,因此時常陪伴君王左右,雉太則因而遭遇冷落。
戚太也生了一個兒子,叫作如意,名字聽上去就招人稀罕,果然遭到劉皇帝的喜歡,以為很有些自己的風範。但即便如此,如意依然沒有如意,戚太終於敗在雉太手裡,該說是政治的素養超越了容顏的質地。因為戚太的手段,不過仰仗君王的寵愛,日夜啼泣而已,這種枕邊的暖風,終究不是韜略計謀的真正對手。無怪劉皇帝目送那四個白鬍子老頭,放棄易儲後,對戚太感嘆說,呂后真而主矣。戚太依然只有哭泣,於是皇帝說,為我楚舞,吾為若楚歌,隨即唱起那段蘊藉。
以上蘊藉,除了印證楚聲楚歌中的不同風格,更證明了由長官嗜好所奠定的主流地位。而作為郊廟歌詞的房中歌,按照有關記載,也因為高皇帝的喜好,而採用地道的楚聲楚歌。所謂房中歌,和字面疑似延續的房中術毫無瓜葛,而是正經的宮廷用樂,因為是後夫人所諷誦,才有房中的故名。也就是說,楚聲楚歌作為文藝的主流傾向,同時霸佔了廟堂和民間。直到漢武帝寫作的《秋風辭》,這種傾向依然: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蘭有秀兮菊有芳,攜佳人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