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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圍脖一樣蓬鬆,一雙內陷的眼睛,已沒有了往日的神彩。此刻,她望著北門晨風,十分憔悴,令北門晨風肝腸寸斷。
獄卒把他鎖在另一邊。看著田憫如此不堪,作為一個劍士,卻無能為力,這當然是十分痛苦的。想當年,在至簡堂初次見到田憫時,他總記得,她那碩長的身姿和精緻優雅的神韻是那麼美麗。她又那麼單純,不諳世事,什麼都不懂,卻依然被捲進到這紛爭的政爭當中,不可得免。幾年不見,田憫就象換了一個人似的,就象一朵被狂風暴雨摧殘的花兒一樣,那麼令人不忍猝看。他還能說什麼呢?彼此都明白,此時的處境,意味著什麼!
北門晨風想讓田憫擺脫目前的恐懼,他只能說些不相干的事,只得無話找話說。他突然想起了桃芸兒,想起了桃芸兒臨終前的囑託。他遲疑了一下,不知該不該說?但還是說了。
“桃芸兒去了。”他說。
提起桃芸兒,田憫就來氣,情緒立刻激動起來,“不要給我提起此人,不要提起!”
北門晨風不響,讓她平靜一下。然後,才又說道,“她是受了胡憲的騙。”
“說什麼?說什麼?”一獄卒叫道,“不許說話!”
北上晨風不理他,繼續說自己的:“她……很可憐,死得很慘……”
“我不要聽!不要聽!”田憫搖著頭,突然,她停了下來,對北門晨風說,“這種惡人,你可憐她什麼?她是害人終害己,——死有餘辜!”
“你聽我說……”
“說你呢,不許說話!”那獄卒走了過來,對北門晨風喝道。
北門晨風不理他,要死的人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你是想死怎麼著?”
北門晨風笑了起來,笑他不明白。
那獄卒惱羞成怒,正待發作,又沒有辦法。
“她是被胡憲坑了,本想為自己和姑娘報仇,這些都是我親身經歷的。”於是,北門晨風把桃芸兒怎樣救自己,怎樣入胡府,怎樣事發,被殺一事說了一遍。最後他說,“桃芸兒臨終前,對我說,‘假如你還能再次見到姑娘,一定要告訴她,說我桃芸兒對不起她’。她對你有悔恨之意。”
“她這樣說?”
“她就這樣說。”
“……”北門晨風又靜默了一會,說:“她不是壞人。”
“她不是壞人誰是壞人!”田憫依然無法原諒桃芸兒,她有些悲憤地叫了起來,繼而就傷心之極地痛哭起來。這哭,不知是為她自己,還是為桃芸兒?但她好象想起了桃芸兒,不過又如何能釋懷,她開始恨起自己來,“我這種人啊,何必活在世上,我這種人啊!”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叫道。
“田姑娘,田姑娘。”北門晨風忙勸慰她。
“叫你不要說,你看看,你看看。”那獄卒幸災樂禍地說。
“田姑娘,你安靜點,——你羅嗦個什麼,滾一邊去!”北門晨風對那獄卒喝道,“沒什麼大事,沒什麼大事,我們不說桃芸兒,不說桃芸兒好吧?”他就象長兄哄小妹妹一樣哄著田憫。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田憫才慢慢的平靜下來。她突然抬起滿是淚痕的臉說:“我這個人真是罪孽深重,害了多少人啊!本就不該活在這世上,好在也沒幾天了。也許就是今天,你知道不?”
這叫北門晨風如何回答?他只能說:“不要去想它,由它去吧,這事不是你我可以作主的。再說,人總有一死,短暫的人生未必就不值,活得長久也未必就有意義。既然現在,我們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那我們就不去想它。想它幹什麼?來,你知道不知道?我差一點就逃了出去。”他轉移了話題,以免田憫老是解不開心中的懼怕。
這果然轉移了田憫的注意力,北門晨風慢慢說起自己那一次差點被救出去的往事來,讓田憫暫時忘卻了這即將臨近的死亡。田憫因此還說到了青城。
此刻,望夷宮那邊,正是始皇帝起來梳洗的時候。始皇帝搖了搖他那有些疼痛的頭,但他還是很愉快:“閭丘衡哪裡怎樣了?”他記不住衛堯的名字,就想起了他的主司。趙高回答:“還沒有訊息。”“我們過去。”他吩咐道。他正期待著王劍的出現。而這時在這御史府的監舍內,田憫和北門晨風卻在靜靜地等待著死亡。人間就是這麼實在,這麼冷酷,這麼無情。人不同於其它生物,有些人為著自己的理念和慾望,可以以同類的生命作鋪墊,而且還做得這麼從容,又做得這麼輝煌。
天已朦朦亮了,望夷宮的地宮中,正是觸到劍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