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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麥湯也不脹肚。用鈍磨多推推,多摻些蘿蔔糊、鍋盔菜,口味也不賴。做鹹湯時,葡萄用魚湯攪面,多放些蔥姜,二大就吃不出腥臭了。
二大說:“往年沒人偷莊稼。”
葡萄說:“往年不是公家的莊稼。”
二大說:“誰的莊稼也不該偷。”
葡萄說:“不叫抓著就不是偷。”她把碗筷收拾起來說,“爹,今天晚上上頭可涼快,上去坐坐吧。”
二大和葡萄坐在院子裡。有飛機飛過,兩人都停下抽菸、打麻線,抬頭看那小燈一閃一閃從星星裡穿過去。葡萄告訴了二大,洛城修了座機場,離史屯只有三十里地。有一天她看見少勇坐的飛機飛過去了。少勇當醫療隊長到黃泛區治病,立了功,上西安去開會就坐飛機去的。去西安之前他來和葡萄打招呼。那天葡萄看見一架往西飛的飛機。每回她說少勇的事,二大都象聽不見。
第二天五合到豬場來找葡萄。他說他見到一個鬼。是給斃了十多年的孫二大的鬼。我“晚搬了個梯子,爬你牆頭看的。”
葡萄說:“你想要啥?”
五合說:“糧我不缺。有青麥偷哩。”
葡萄手裡掂個攪豬食的木棒,有五合的瘦胳膊粗。木棒在她手上一抽一抽的,就象硬給捺回去的拳頭。木棒懂她胳膊的意思,她胳膊懂她心的意思。
“那你想要啥?”
“你先說他是不是個鬼?”
“是不是你不是看見了?”
“我得讓史書記,民兵連長,帶著民兵去看看,他是個鬼還是個人。”
葡萄手裡掂的木棒抽搐得狠著呢。她要不扔下它,它馬上就要竄起來了。她把木棒往鍋裡一插,開始攪正開鍋的豬食。史五合上了一步,把葡萄拽進懷裡。
她看著這個一無用場、不長出息的男人花白的頭在她懷裡拱來拱去,象拱到奶的豬嵬似的馬上安靜了。 她看著她自己的衣服給那可憐巴巴的手扒下去。猴急什麼呢?把鈕絆都拽脫了。她看她自己的背抵著嘟嘟作響的鍋,看著那隻沒幹過一件排場事的瘦手上來了,掰開了她。是不是強姦? 她給他拖到撒著糠米兒、麩皮、黃豆瓶渣兒的地上。花白髮的腦袋已軟下來,軟在她頸窩裡,一股汗氣讓她張大嘴呼氣。這是個活著沒啥用的東西。他媳婦死都死不囫圇。
他自己虧空了不知多少似的,又是汗,又是鼻涕,氣還沒喘妥就告訴她,他每天得來找她一回。
她說:“找唄。就別上這兒來。”
“那上哪兒?”
“這兒多髒。”
“你還挑乾淨呢?”
“乾乾淨淨的,美著呢。”
“那我明天上坡池裡洗洗?”
“別糟塌一坡池的水吧。牛們還飲呢。你下回來,我帶你上一個地方。”
史五合五十歲來了這場豔福,高興地連吃新麥都不香了。他等葡萄帶她去風流,天天打水又衝又洗又刮臉。到了這天,葡萄領他往河上游走,叫他別跟近。他遠遠跟著,口哨吹著“秦香蓮”的段子,多高的調都吹了上去。走到晌午,走到一個小廟邊上。他從來沒見過這麼矮的廟,不象是荒廟,窗玻璃擦得晶亮,還有焚香的煙冒起來。他見葡萄只穿件沒袖沒領的小衫子。那是塊舊洋緞,緞面的光彩在陽光下還耀眼,把她身上凸的凹的都閃出來了。
她回頭衝他一笑。他剛上去摟她,她突然翻臉,尖叫著“救命啊!……畜牲!畜牲!……”
他惱壞了。手一用力,那緞子小衫被他扯碎了。他象條大肉蟲似的在她身上又爬又拱。她叫得驚天動地。不一會他覺出什麼動靜,扭臉一看,小廟裡出來了一大群侏儒,楞在那裡。突然從門裡衝出一個十來歲的男孩,撲到史五合身上就咬。史五合一把把男孩扔出去,侏儒們這才抄起棒子、石頭,舉著銅香爐朝他來了。
五合不會知道這個名叫挺的男孩了。那些木棒、石頭砸在他肉上、骨頭上,發出悶響、脆響、砸在骨頭上的聲音讓他覺著整個身子是個空殼兒。他看著自己的鮮血發了山洪,隔在他和侏儒們之間。那滾燙的山洪從他自己頭臉上衝下,把侏儒們一模一樣的扁臉慢慢淹了。他不知道叫作挺的男孩是誰,打哪兒來的,也不知年年收罷麥葡萄就上到這山上來,來看這男孩,照例擱下藥片、藥水;治頭痛腦熱的,治肚瀉上火的。她還按男孩長大的尺寸每年給他做一套衣服一雙鞋。五合聽見一個蚊子似的聲音說:“別打呀,我還有七十老母……”他發現自己是這隻求饒的蚊子。他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矮子怪物,那半尺長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