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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庾中書匆匆步入大殿之時,皇太后庾文君正在給少帝司馬世根輔導政治。
“……最初幾任皇帝推行稅改的目的是什麼?這就涉及中央和地方的支配關係。由於稅收必然出自地方,衣冠南渡前世家勢力極為勢大,導致地方州郡上繳中央的稅收被嚴重截留,臺城一度連官員的俸祿都發不出去,被迫以批發的糧油抵薪。”
“和地方世家交好的刺史和太守,卻可以天天喝白酒,啃牛排,所以當時有民諺叫‘寧做地方太守,不任朝廷太傅’,官員寧願外放也不願意留京。”
庾元規悄然走到旁邊,少帝慌張抬頭,腦門上立刻被母親敲了一記:
“東張西望幹什麼!你舅舅臉上有花嗎?現在回答我,稅改的目的是什麼?”
“分……分稅制的改革,是為了加強中央對地方的控制力。”司馬世根囁嚅著回答說道,“人財兵刑,帝王之基,不可假借人手。”
“沒錯。”庾文君神色稍緩,做了個用力握拳的手勢,“讓地方稅收先行繳於中央,然後由中央做二次分配,從而強化君權和臺城對地方的控制力。另外,衣冠南渡之後,這種分稅制也有利於邊鎮養兵。”
“那……”司馬世根遲疑問道,“既然邊鎮是中央在養,為什麼還會有叛亂呢?”
庾元規臉色為之一變,庾文君則聞言肅然,沉聲道:
“叛亂?誰告訴你的?”
“媽。”司馬世根臉色蒼白說道,“你不要騙我,我知道邊軍正在醞釀叛亂,是蘇子高的流民軍對不對?”
庾元規迅速回頭,眼神凌厲。柱子後面,錦衣衛指揮使庾叔預已經匆匆轉身,準備徹查皇帝身邊的侍從,找出那個胡亂嚼舌根的叛賊。
然後中書大人才淡淡解釋說道:
“陛下,邊軍是朝廷供養沒錯,蘇子高的流民軍卻不在邊軍編制內。目前成建制的野戰邊軍,只有神武、龍驤、驍騎、飛熊四隻,流民軍並未納入其中。”
“昔日衣冠南渡,山河破碎,手頭可用兵力幾近於無,中央才不得不允許蘇子高駐守江北,允許其自治以收納流民,阻遏妖魔南下渡江。所以嚴格來說,流民軍只能算是民兵組織,實力登不上什麼檯面。”
庾元規言簡意賅地介紹完畢,司馬世根反而更加迷惑了。既然朝廷這邊有神武、龍驤、驍騎、飛熊四軍,當初又為何要依仗蘇子高組建流民軍呢?
當然,如果南康長公主在這裡,就會隱晦地告訴弟弟,“因為當時這四隻野戰軍的控制權,其實並不握在皇帝的手裡”。
而庾中書肯定不會這麼說,因為小皇帝一旦得知歷史真相,必然立刻產生對太原王氏的忌憚和敵視。如今敵在江北歷陽,要是再和太原王氏離心離德,後續可就真沒法玩下去了。
因此他便威嚴地眯起眼睛,小皇帝立刻便不敢問了,跟庾文君做乖巧狀:
“媽,我們繼續講稅改的知識點吧。”
庾文君點了點頭,看向兄長。
“我來找南康。”庾元規問道,“她在後殿?”
“剛回來。”庾文君回答說道。
“好。”庾元規便向後殿走去。
南康長公主此時正在御書房裡,神情哀傷地看著周圍的陳設。
在爺爺司馬景文還在位的時候,還是皇太子的父親經常待在御書房裡,給她唸書櫃上的各種話本小說,什麼才子佳人,將軍郡主……那段時間,簡直是她童年裡最快樂的時光,每天最盼望的就是能去御書房聽父親講故事。
後來爺爺過世,父親繼位,脊椎接上王座資料線的那一天起,他整個人都變得陰鬱寡言起來。即便是皇后庾文君,也不能靠近他十米以內。
妻子、兒女……從那一天起,彷彿都從他的世界裡消失了。整個世界彷彿變為了縱橫交錯的棋盤,任何人不是“用於達成目標的棋子”,就是“需要提前除去的棋子”,如是而已。
對這個父親,南康長公主先是親近,然後又是敵視,如今卻只剩下淡淡的惆悵與哀傷。
最終父親毅然毀掉伺服器的舉動,讓她感覺……也許父親在臨終前,還保留了一份人性吧。
“南康?”身後傳來庾元規的聲音。
“大舅。”南康長公主轉過身來。
“我要和程氏族長談談。”庾元規沉聲說道。
………………
“庾中書要和我談談?”程晉陽詫異問道。
“嗯。”南康長公主倒是樂觀。
畢竟此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