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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擊軻,軻被八創。軻自知事不就,倚柱而笑,箕踞以罵曰:“事所以不成者,以欲生劫之,必得約契以報太子也。”於是左右既前殺軻,秦王不怡者良欠。已而論功賞群臣及當坐者各有差,而賜夏無且黃金二百鎰,曰:“無且愛我,乃以藥囊提荊軻也。”
於是,秦王大怒,益發兵詣趙,詔王翦軍以伐燕。十月而拔薊城,燕王喜、太子丹等盡率其精兵東保於遼東。秦將李信追擊燕王急,代王嘉乃遺燕王喜書曰:“秦所以尤追燕急者,以太子丹故也。今王誠殺丹獻之秦王,秦王必解,而社稷幸得血食。”其後李信追丹,丹匿衍水中;燕王乃使使斬太子丹,欲獻之秦;秦復進兵攻之,後五年,秦卒滅燕,虜燕王喜。
其明年,秦並天下,立號為皇帝。於是秦逐太子丹荊軻之客,皆亡。高漸離變名姓為人庸保,匿作於宋子。久之作苦,聞其家堂上客擊築,彷徨不能去。每出言曰:“彼有善有不善。”從者以告其主,曰:“彼庸乃知音,竊言是非。”家大人召使前擊築,一坐稱善,賜酒。而高漸離念久隱畏約無窮時,乃退,出其裝匣中築與其善衣,更容貌而前。舉坐客皆驚,下與抗禮,以為上客,使擊築而歌,客無不流涕而去者。宋子傳客之。聞於秦始皇,秦始皇召見。人有識者,乃曰:“高漸離也。”秦皇帝惜其善擊築,重赦之,乃矐其目,使擊築,未嘗不稱善,稍益近之。高漸離乃以鉛置築中,復進得近,舉築撲秦皇帝,不中。於是遂誅高漸離,終身不復近諸侯之人。
魯句踐已聞荊軻之刺秦王,私曰:“嗟乎,惜哉,其不講於刺劍之術也!甚矣,吾不知人也!曩者吾叱之,彼乃以我為非人也。”
【校注】此篇不見於原本《古文觀止》。校以《四部備要》重刊殿本《史記》卷八十六。
報任少卿書
司馬遷
太史公牛馬走,司馬遷再拜言少卿足下:曩者辱賜書,教以慎於接物,推賢進士為務;意氣勤勤墾墾,若望僕不相師,而用流俗人之言。僕非敢如此也。雖罷駑,亦嘗側聞長者之遺風矣。顧自以為身殘處穢,動而見尤,欲益反損;是以獨鬱悒而與誰語。諺曰:“誰為為之?孰令聽之?”蓋鍾子期死,伯牙終身不復鼓琴。何則?士為知己者用,女為悅己者容。若僕大質已虧缺矣,雖材懷隨、和,行若由、夷,終不可以為榮,適足以發笑而自點耳。書辭宜答,會東從上來,又迫賤事,相見日淺,卒卒無須臾之間,得竭志意。今少卿抱不測之罪,涉旬月,迫季冬,僕又薄從上雍,恐卒然不可諱,是僕終已不得舒憤懣以曉左右,則長逝者魂魄私恨無窮,請略陳固陋。闕然久不報,幸勿為過!
僕聞之,修身者,智之符也;愛施者,仁之端也;取予者,義之表也;恥辱者,勇之決也;立名者,行之極也。士有此五者,然後可以託於世,而列於君子之林矣。故禍莫憯於欲利,悲莫痛於傷心,行莫醜於辱先,而詬莫大於宮刑。刑餘之人,無所比數,非一世也,所從來遠矣。昔衛靈公與雍渠同載,孔子適陳;商鞅因景監見,趙良寒心;同子參乘,袁絲變色;自古而恥之。夫以中材之人,事有關於宦豎,莫不傷氣,而況慷慨之士乎!如今朝庭雖乏人,奈何令刀鋸之餘,薦天下豪雋哉?僕賴先人緒業,得待罪輦轂下二十餘年矣。所以自惟,上之,不能納忠效信,有奇策材力之譽,自結明主;次之,又不能拾遺補闕,招賢進能,顯巖穴之士;外之,又不能備行伍,攻城野戰,有斬將搴旗之功;下之,又不能積日累勞,取尊官厚祿,以為宗族交遊光寵。四者無一遂,苟合取容,無所短長之效,可見如此矣。鄉者,僕亦常廁下大夫之列,陪外廷末議,不以此時引維綱,盡思慮,今已虧形,為掃除之隸,在闒茸之中,乃欲仰首伸眉,論列是非,不亦輕朝廷,羞當世之士邪?嗟乎!嗟乎!如僕尚何言哉!尚何言哉!
且事本末未易明也。僕少負不羈之材,長無鄉曲之譽,主上幸以先人之故,使得奏薄伎,出入周衛之中。僕以為戴盆何以望天,故絕賓客之知,亡室家之業,日夜竭其不肖之材力,務一心營職,以求親媚於主上,而事乃有大謬不然者夫。僕與李陵,俱居門下,素非能相善也,趣舍異路,未嘗銜杯酒,接殷勤之餘歡。然僕觀其為人,自守奇士,事親孝,與士信,臨財廉,取予義,分別有讓,恭儉下人,常思奮不顧身,以徇國家之急。其素所蓄積也,僕以為有國士之風。夫人臣出萬死不顧一生之計,赴公家之難,斯以奇矣。今舉事一不當,而全軀保妻子之臣,隨而媒孽其短,僕誠私心痛之!且李陵提步卒不滿五千,深踐戎馬之地,足歷王庭,垂餌虎口,橫挑強胡,仰億萬之師,與單于連戰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