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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先看法國戲,然後再去懺悔,”瑪麗愛特說。
“哼,你們別拿我取笑了。講道是講道,做戲是做戲。要拯救自己的靈魂,可不用把臉拉得兩尺長,哭個沒完。人只要有信仰,心裡就快活了。”
“您哪,我的姨媽,傳起教來可不比隨便哪個傳教士差呢。”
“我看這樣吧,”瑪麗愛特笑了笑說,“您明天到我的包廂裡來吧。”
“我怕我去不了……”
一個聽差進來通報有客來訪,把他們的談話打斷了。那是伯爵夫人主持的慈善團體的秘書。
“哦,那是個很乏味的人。我還是到那邊去接待他吧。我回頭就來。您給他倒點茶,瑪麗愛特,”伯爵夫人說,輕快地向客廳走去。
瑪麗愛特脫下手套,露出一隻強壯扁平、無名指上戴著戒指的手。
“要茶嗎?”她說,拿起酒精燈上的銀茶壺,古怪地翹起小手指。
她的臉色顯得嚴肅而憂鬱。
“我很尊重人家的意見,可他們總是把我和我所處的地位混為一談,弄得我心裡很不好受。”
瑪麗愛特說最後幾個字時,彷彿要哭出來。她這些話,只要仔細想一想,並沒有什麼意思,或者說並沒有什麼特殊意思,但聶赫留朵夫卻覺得這些話異常深刻、誠懇和善良。這是因為這位年輕美麗、衣著講究的女人說這話時,她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完全把聶赫留朵夫迷住了。
聶赫留朵夫默默地瞧著她,眼睛離不開她的臉。
“您以為我不瞭解您,不瞭解您心裡的種種想法。其實您做的事誰都知道。這是公開的秘密。我讚賞您的行為,對您表示欽佩。”
“說實話,沒什麼值得讚賞的,我做得還很少。”
“這沒關係。我瞭解您的心情,也瞭解她……嗯,好吧,好吧,這事不談了,”瑪麗愛特察覺他臉上不高興的神色,把話收住。“不過我還了解,您親眼目睹監獄裡的種種苦難,種種可怕的景象,”瑪麗愛特說,一心想把他迷住,並且憑她女性的敏感猜出他重視的是什麼,“您想幫助那些苦難的人,他們由於人家的冷酷和殘忍吃盡了苦,真是吃盡了苦……我瞭解有人可以為此獻出生命,我自己也真願意這樣做。但各人有各人的命……”
“難道您對您的命不滿意嗎?”
“我嗎?”瑪麗愛特問,彷彿弄不懂人家怎麼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來。“我應該滿意,事實上也是滿意的。不過我心裡有一條蟲子在覺醒……”
“是不應該再讓它睡覺了,應該相信它的呼聲,”聶赫留朵夫說,把她的花言巧語當作真心話。
事後聶赫留朵夫多次想到同她的談話,感到很羞愧。他想到她那些與其說是虛偽的不如說是有意迎合他的話,還有當他講到監獄裡的種種慘狀和鄉村的印象時,她那副悲天憫人的臉相。
等伯爵夫人回來,他們已談得十分投機,彷彿老朋友一般。不僅是老朋友,簡直是極其知心的朋友。而且在一群不瞭解他們的人當中,唯獨他們倆能相互瞭解。
他們談到當權者的不公正,談到不幸的人們的苦難,談到人民的貧困,但在談話時眉來眼去,彷彿在問:“你能愛我嗎?”對方就回答說:“我能。”異性的魅力透過想象不到的迷人方式把他們相互吸引住了。
臨走時,瑪麗愛特對他說,她永遠願意為他效勞,並要求他明天務必到戲院去找她,哪怕只去一分鐘也好,因為她還有一件要緊事要同他談。
“那麼,什麼時候我再能見到您呢?”她嘆了一口氣,又說。接著小心翼翼地把手套套在戴滿戒指的手上。“您說您一定來。”
聶赫留朵夫答應了。
那天晚上,聶赫留朵夫獨自待在房間裡。他在床上躺下,滅了蠟燭,可是好久睡不著。他想起瑪絲洛娃,想起樞密院的裁決,想起他決心跟她一起走,想起他放棄了土地所有權。突然,彷彿同這些念頭作對似的,他的眼前出現了瑪麗愛特的臉、她的嘆息、她說“什麼時候我再能見到您呢”這句話時的眼神以及她的笑容。這些形象是那麼清楚,就象他真的看到了她。他不禁笑了。“我要到西伯利亞去,這樣好不好呢?
我要放棄財產,這樣又好不好呢?“他問著自己。
在這個明亮的彼得堡之夜,月光從窗簾的隙縫裡漏進來,但他對這些問題的回答卻是遊移不定的。他的頭腦裡一片混亂。他想喚起原來的心情,繼續思索原來那些事情,可是他已無法說服自己了。
“萬一這一切都只是我的胡思亂想,我無法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