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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蒂諾先生來了。“
真的來了。費爾米納的第一個反映是惶恐。她想,這不行,讓他改日找個合適的時間來吧,她現在無法接待他,也沒什麼好談的。但是她馬上鎮定下來,吩咐女僕把他帶到客廳去,先送上咖啡,她收拾一下之後再去見他。阿里薩在下午三時烈火般的陽光下站在門口等著,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感情。他已準備好費爾米納的婉言拒絕,這一信念倒也使他復歸平靜。可是傳出來的口信使他大為震驚,走進大廳涼爽的蔭影之中時,他幾乎沒時間想一想正在經歷的奇蹟,腹部立刻充滿了疼痛難忍的氣泡。他屏住呼吸坐了下來,腦海裡又頑固地出現了第一封情書落上鳥糞的該死的回憶。他一動不動地坐在昏暗之中,第一陣寒顫過去後,他決心接受此時的任何不幸,只要鳥糞別再落到他身上就行。
人人知道,雖然他患有先天性的便秘,多年來肚子還是有三、四次公開背叛了他,使他不得不屈服。只有在這些情況下,以及在其它萬分緊迫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喜歡在開玩笑時說的一句話是真的:“我不信上帝,但我怕上帝。”他來不及懷疑:他想著隨便祈禱一句想得起來的話,但怎麼也找不出來。小時候,有個小孩曾教會他用五頭打鳥時嘴裡唸叨的非常靈驗的幾句話:“打中,打中,要不打中,就砍你的腦殼,要你的命。”第一次帶著一個新彈弓上山時,他試了試,烏真的一下子被打中了。他模模糊糊地想,一件事應該與另一件事有些關係的,於是就以祈禱的熱情重複這幾句話,可沒有取得同樣的效果。腸子象一根螺旋軸似的絞動,迫使他從椅子上立起來,肚子的氣泡越來越多,越來越疼,最後發出了抱怨聲,弄得他出了一身冷汗。送咖啡的女僕被他那蒼白得象死人一樣的臉色嚇壞了。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太熱了。”她開啟窗子,以為這樣會合他的意,可下午太陽正巧射到他的臉上,他們不得不把窗戶又關上。他心中清楚,連一分鐘都忍不住啦。正在此時,費爾米納在萌影中突然出現了,看到他這樣,她也嚇了一跳。
“您可以把外衣脫掉。”她說。
肚子絞得疼痛難忍,但他更感到痛苦的是她會聽到他肚子裡的嘰哩咕嗜聲。他強忍住了,說了個“不”字,並且走過去問何時再能見她。她站在那兒,迷惑不解地說:“您不已經在這兒了嗎?”她請他跟她到院子裡的花壇上去,那兒稍微涼快些。他以在她看來更似一種遺憾的嘆息般的聲調說:
“求求您,明天我來吧。”
她想起明天是星期四,是魯克雷希她定期串門的日子,然後她做出了不容他申辯的決定:“後天下午五時。”阿里薩對她表示了感謝,舉著帽子作了一個匆忙道別的姿勢,未喝一口咖啡就走了。她呆立在大廳中央,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汽車的響聲開始在大廳的盡頭消失。阿里薩坐在汽車後排的座位上,找了個可以減輕疼痛的姿勢,閉上雙眼,放鬆肌肉,痛痛快快地拉起肚子來。那正象重新起死回生一樣。司機為他開車多年,對此毫不驚訝,但是到了家門口,司機在為他開啟車門時卻對他說:
“您得小心,弗洛倫蒂諾先生,這象是霍亂呀!”
然而,那是普普通通的事情。當星期五下午女僕領著阿里薩透過陰暗的大廳進入院內的花壇時,他感謝上帝的恩賜c他看見費爾米納坐在一張兩人小桌旁。她問他要什麼茶,巧克力還是咖啡。阿里薩要了杯又燙又濃的咖啡。她吩咐女僕說:“我跟平常一樣。”所謂跟平常一樣,就是喝混雜起來的各種東方濃飲料,那是專為午睡後提神用的。她喝完茶時,他也喝完了咖啡。他們談起了幾件事,又幾次把話題打斷,這並非因為他們真的對這些新的話題感興趣,而是因為他們想避開另外一些不管他還是她都不敢觸及的話題。兩人都有點害怕,他們都不知道在那個還瀰漫著公墓花香的宅院的棋盤格式的花壇上,在離開年輕時代已如此遙遠之後,對面臨的事情該怎麼辦。這是半個世紀後,兩人首次那麼面對面地坐在一起,長時間平靜地互相觀望著。他們都看出了其中奧妙:他們已成為兩位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除一廠對一個短暫的過去的回憶外,沒有任何共同之處。過去已不屬於他們,而是屬於已經消失的兩個年輕人,這兩個年輕人有可能已經成了他們的孩子。她想,他最終會相信他的夢想是不可能實現的,這將會把他從他不合時宜的言行中解救出來。
為了避免不快的沉默或不願涉及的話題,她問了一些很容易回答的有關內河航行的事務。說來令人難以置信,他作為船主,只在多年以前乘船在內河航行過一次,而且那時他與公司尚無任何關係。她不知緣由,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