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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阿里薩在費爾米納回家之前給她往豐塞卡寫的一封信裡第一次提到財寶的情形。她對沉船的故事是熟悉的,她聽她爸爸洛倫索·達薩談過多次。她爸爸為了說服一家德國潛水員公司和他合夥打撈沉在海里的財寶,喪失了時間和金錢。要不是幾位歷史研究院的研究員使他信服,沉船的天方夜譚是某個盜匪般的總督侵吞王室的財富而編造出來的,他還會繼續幹下去。總之,費爾米納知道,沉船在二百公尺深的地方,那是任何人也潛不到的,根本不是阿里薩對她說的什麼二十公尺。然而,她對他的詩人般的誇張已經習以為常了,還是把撈沉船的冒險事業當作最成功的事情慶祝了一番。然而,當她繼續收到那些敘述更加狂熱的細節的書信的時候——寫得是那麼認真,就跟講他對她的愛情一樣,不得不向伊爾德布蘭達吐露了實情,她擔心她那著了魔的情人發了瘋了。
在這些日子裡,歐克利德斯撈出了不勝列舉的給他的謊話作證據的玩意兒。已經不是再拿著從珊瑚礁裡撈到的鏽蝕了的耳環和戒指歡蹦亂跳的事情,而是弄錢搞一個大公司來打撈那五十來條船裡的取之不盡的財富的事情了。於是,或遲或早要發生的事情發生了:阿里薩要求母親幫助他把此項冒險進行到底。他母親只是咬了咬首飾上的金屬,對著陽光看了看那些玻璃塊兒,就明白是有人在利用她兒子的天真發橫財。歐克利德斯跪下向阿里薩賭咒發誓,他的買賣裡沒有一丁點兒昧著良心的地方。然而,第二個禮拜天他沒有在漁港露面,以後也再沒有在任何地方出現過。
這次上當給阿里薩帶來的唯一好處,是找到了燈塔這個躲避情場失意的避難所。在深海遇到暴風雨的一天夜裡,他坐著歐克利德斯的獨木舟來到了燈塔看守所,從此以後,他經常在午後去同燈塔看守人聊天,聽燈塔看守人講那些關於陸地和海洋的無窮無盡的哀聞。這就是他們之間那歷盡滄桑而未改初衷的友情的開端。阿里薩學會了點燈,在電力使用傳播到我國之前,起先是用柴火,後來用油罐。他還學會了用反光鏡來控制燈的方向和增加亮度。有好幾次,在燈塔看守人不在場時,他還留在那裡,在燈塔上監視著海面。他學會了利用聲音、利用地平線上的燈光的大小來辨別船隻,以及辨別它們用燈光掃射燈塔給他發回來的訊號。
白天,尤其是禮拜日,樂趣又有所不同。在總督區——老城的有錢人住在那裡——女人使用的海灘是用泥灰牆同男人的海灘隔開的:一個在燈塔右邊,另一個在燈塔左邊。於是,燈塔看守人安裝了一架土望遠鏡,人們交一文錢就能透過土望遠鏡觀賞女人的海灘。上流社會的小姐們不知道有人在窺視她們,把最美的部位都展示出來了,只是她們穿著頻寬荷葉邊的游泳裝、涼鞋,戴著草帽,把身體遮蓋得同穿著便服時差不多,不是那麼令人神往就是了。母親們由於擔心鄰近海灘的男人們從水底下鑽過來勾引她們,穿著去望大彌撒時的那身衣服,戴著羽毛編織的帽子,打著遮陽傘,頂著烈日坐在藤條搖椅上,在岸上監視著。實際上,透過土望遠鏡能看到的,並不比在街上看到的更多、更令人銷魂,但每個禮拜日到那裡去爭先恐後地租望遠鏡的顧客還是很多,其目的僅僅在於領略被人圍觀這淡而無味的果實所能產生的快意而已。
阿里薩就是其中的一個。他這樣做與其說是尋歡作樂,不如說是因為閒得無聊。不過,他和燈塔看守人結成莫逆之交,倒並非因為這種外加的吸引力。真實的原因是,自從費爾米納收回暗許的芳心之後,當他狂熱地到處尋花問柳試圖移花接木的時候,除了在燈塔,他沒領略過更愉快的足以忘憂的時刻。那是他最喜歡的地方,喜愛之深,使他曾在好些年裡試圖說服他母親,後來又想說服叔叔萊昂十二資助他把燈塔買下來。當時,加勒比海沿岸的燈塔屬於私人財產,燈塔的主人按照進港船隻大小收取稅金。阿里薩以為,那是靠靈感致富的唯一的體面方式,但他母親和叔叔跟他的想法不同,而等他自己有錢辦這件事的時候,燈塔已經成為國家財產了。
不過話又得說回來,這些幻想沒有一個是毫無用處的。關於帆船的天方夜譚也好,後來關於燈塔的新鮮主意也好,都有助於他減輕思念費爾米納的痛苦。在他意想不到的時候,得到了她回來的訊息。果然,在里約阿查住了許久之後,洛倫索·達薩決定返回家鄉。十二月間,信風陣陣,海面上不是最風平浪靜的季節,只有那條老掉牙的輕便船才敢冒險開航。如果碰上逆風,它開了一夜之後還會退回起錨港,果真如此。費爾米納受了一夜折磨,把膽汁都吐出來了。她把自己捆在艙房的床上,船艙不但狹窄得讓人端不過氣來,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