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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於明白了公雞幹嗎圍著母雞咯咯亂叫,她看見了驢子交配的粗暴場面,看見了生小驢犢的場面,還聽見表姐妹們那些不知羞恥的議論。
她的婚禮是上世紀末葉最熱鬧的婚禮之一,她是懷著大禍臨頭的忐忑不安舉行婚禮的。對蜜月的焦慮,比她嫁給一個當時是獨一無二的貴族所引起的飛長流短給她的打擊還要厲害。自從在大教堂的大彌撒上散發結婚公告,費爾米納又開始收到匿名恐嚇信,有幾封信威脅說要殺死她。但她對這些恐嚇信只是源一眼而已,因為她能感受到的全部恐懼,都集中在她行將被姦汙這一點上了。雖然她不是有意加以蔑視,卻成為她對付那些藏頭露尾的人的正確方式,那個階級對歷史性的嘲諷已經習以為常,在既成事實面前低頭就是。就這樣,隨著大家得知婚禮日益不可阻擋,一切作對的人都慢慢站到了她的一邊。她從那些被關節炎和傷感在去青春的臉色蒼白的女人逐步升級的奉承話裡發現了這一點。她們終究有一天明白了,自己的陰謀詭計是無濟於事的,於是便不約而至地到福音公園造訪,彷彿出入於自己的家門,並帶給她烹調手冊和一些表示吉祥的小禮品。
特蘭西託對這些情況是熟悉的,但只有這一次才感受到切膚之痛。她知道她的顧客們在有重大慶典的前夕才重新露面,求她把那些埋在地下的罐子刨出來,把典當的首飾借給她們暫用二十四小時,付給她一分附加利息。很久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了,罐子被掏得一空,用長串字母作姓名的太太們穿是珠光寶氣,一掃平素的寒酸勁兒,戴著早已抵押出去的首飾去參加婚禮。
如此盛大的婚禮,在本世紀是空前絕後的。最後的高潮是,由努涅斯博士為他們主婚,根據當時從最新詞典上可以查閱得到的資料,他曾三度出任共和國總統,是哲學家、詩人和國歌歌詞的作者。費爾米納挽著父親的手臂走上大教堂的主祭壇,名貴的衣裝在一天之中賦予父親一種值得尊重的假象。三聖節那天,即禮拜五上午十一點,在一個由三位主教共同主持的彌撒儀式上,她站在主祭壇前面,義無反顧地結婚了,連憐憫一下阿里薩的念頭都沒有閃過。這時候,阿里薩正躺在那艘不該載他的被忘卻的輪船的甲板上,發高燒,說胡話,願意為她而死。在儀式上,在婚禮結束之後,她臉上始終掛著宛如用白鉛粉固定了的微笑,有些人認為這種表情是因勝利而自我解嘲的微笑,然而實際上是她用以掩飾新婚處女的恐懼的微薄的資本。
幸而,出乎意料的情況和丈夫的諒解使她頭三夜沒有經受痛苦。神靈暗依。遠洋總公司那艘船,因加勒比海氣候不好而改變了時刻表,僅僅三天前才通知要提前二十四小時啟航,這樣一來,就不能像六個月以前確定的那樣在婚禮翌日才駛到里約阿查去,而是當夜就走。沒有一個人相信,這個變化不是婚禮上的許許多多的高雅惡作劇之一。在燈火輝煌的船上,婚禮於午夜之後結束,一個維也納樂團——它曾為約翰·斯特勞斯最新的圓舞曲舉行過首演式——為婚禮伴奏。幾位被香檳酒灌得醉醺醺的伴郎,正在詢問船上的招待員,有沒有空艙房把婚禮一直進行到巴黎時,被他們的急得象熱鍋上的螞蟻似的太太拖到了岸上。最後下船的幾位,看見洛倫桑·達薩正坐在港口酒店門前的街道上,那身華貴的衣服已經扯了個稀巴爛。他大聲嚎哭,跟阿拉伯人為死去的親人號喪一樣的號陶不止c他坐在一條臭水溝上,那汪臭水,簡直可以說是眼淚匯成的水窪。
在風急浪高的第一天夜裡,在以後的風平浪靜的夜裡,以至在他們漫長的夫妻生活中的任何時候,都沒有發生過費爾米納原先擔心的粗暴。第一夜,雖然輪船是艘鉅艦,艙房也富麗堂皇,但完全是里約阿查輕便船上的可怖情況的再現。她的丈夫是位殷勤細心的醫生,為了安慰她,衣不解帶,沒合過一會兒眼皮,那是一位高明過分的醫生所知道的用以對付暈船的唯一招數。不過,到第三天,過了瓜依拉港口之後,風暴停息了,他們呆在一起也已很久,進行過長時間的交談,彼此已是老朋友了。第四夜,兩人都恢復了正常習慣,烏爾比諾醫生吃驚地發現,他那年輕的妻子在睡覺前不做祈禱。她對他實言相告:修女們的兩面派行徑,使她對宗教禮儀產生了對抗情緒,但她的信仰沒有受到損傷,學會了默默地保持信仰。她說:“我情願直接同上帝交心。”他對她的理由表示理解,從那時起,兩人就按照各自的方式信奉同一種宗教。他們有過一段短暫的戀愛時期,但就當時而言,是相當非正式的,烏爾比諾醫生到她家去看她,沒有人在旁邊監視,每天傍晚都去。在主教祝福之前,她連指頭都不允許他碗一下,而他呢,也沒試圖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