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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母親又要他繫上一條紅腰帶,後來才知道那是他第一個本命年。本命年之後,母親把舊韁繩兒卸下來再沒有給他套新韁繩兒,給菩薩娘娘的供桌上整整擺下八盤花饃,都是用上好的細面捏成的石榴少果麥穗棉花兔兒豬兒等等,是父親用兩隻竹條籠挑來的,父親和母親從兩邊夾著他一起叩拜三匝就出了廟門,那天,父親破費給他買了一碗豆腐腦兒,一個油餅和一碗……又過了三年,父親領著他走進太平鎮車木匠的鋪店,讓他跪下拜師;滿屋子的木屑氣味騷得他打了三個噴嚏,父親使在他跪著撅起的尻蛋上踢了一腳,師傅咂著菸袋只說了一句:“我脾氣不好。你得聽話。”
車木匠身懷絕技做一手絕活,一架木輪子牛車打成,即使木質糟配,輪子磨斷,卯榫木楔也不會松支。他打製牛車的手藝遠近聞名,雖然能置備得起大車的主戶極其有限,便他的絕竅絕活的名聲卻把百餘里外的活兒都攬來了,一年四季都有定做的牛車,芒娃兒頭年進店,給師傅師母晚上提尿盆早晨倒尿盆,掃地擔水遞煙盤抱娃娃,燒火洗鍋諸種雜事一齊包攬,二年裡連斧子刨子鑿子的把兒也沒摸過。第三年開始學藝,按規矩要到五年來了才算出師,兩年的打雜生活使他貼切和諧地融進這個家庭,師母早已不再稱他鄭相;而是直呼芒娃兒芒芒了,師妹師弟們也都親熱地尊稱他芒兒哥芒芒哥了。在他熬滿兩年的打雜期即將開始學藝時,師傅遺憾地說:“這個屋裡倒離不得你了啊芒芒兒。”芒娃兒隨和地說:“那我就再打二年雜,等你找下合適的徒弟了我再學手藝。”師傅搖搖頭:“沒有這個理兒喀!你是來當徒弟來學手藝的,不是給我熬長工當使喚娃的喀!你明日個就開始撈錛了斧頭。”
芒娃兒撈起錛子,錛掉那些圓本身上的圪節,用斧頭砍剝乾死的樹皮,幫助師傅和兩個師兄攫鋸。最輕的活兒是拉墨斗浸滿墨汁的線繩兒拉出墨斗時,攪把兒啪啦啦響著轉著,師傅提起繃緊俏黑繩兒又鬆開手指,嘭地一聲彈下去,新鮮的圓木上就留下一條筆直的黑線,從那些粗活笨活開始到鑿卯畫線這些細活兒,芒兒已經精通。二年下來三年未到,離出師還有一年,芒兒已經成為一個全掛把式,當然除過車軸的旋制。剩下最後一年,,將主要學習旋制車軸的技術,芒兒對師傅說:“讓我打一副車軸試試。”師傅驚詫地眨著眼,以為耳朵出了岔兒。芒兒立即解釋說:“弄瞎了我賠木料。”師傅這陣已經相信他會打好一副車軸,卻嚇唬他說:“一根軸料值半個車價。”芒兒說:“行喀!滿師了我給你再幹一年不要工錢。”師傅就用腳踢著一根菀棗木軸坯:“打好了的話,朋日起給你算工價。”
芒兒打製車軸的成功造成了師傅的恐懼,他悲哀地說:“我後悔收了你這個徒弟。”芒兒能聽出來話味兒,師傅害怕他學成回去也開一爿車店,;自家的獨門生意就做不成了。芒兒說:“師傅你放心,只要你不彈縑我,我就在你這鋪子幹到老。”師傅說:“你這娃娃不得了,你太靈……”芒兒的成功使兩位比他年長,投師時間也更早的師兄感到了難堪,他們好像商量過似的齊茬兒不理芒兒了,逢到芒兒需得他們幫忙抬木拉墨斗時候,大師兄倒還罷了,二師兄把所有的妒火都表現在臉上,故意擺出漫不經心的做眉氣眼,手下碰著什麼就摔摜什麼。芒兒只當看不見聽不著。師傅卻看不下去了:“把勁使到正向上,把眼窩盯到卯竅上,誰都能學好手藝。”二師兄雖然表面上有所收斂,惡根卻就此伏下。
這天,師傅借來一頭牛,套上新打成的一架大車,這車上就安著芒兒打製的一根車軸,師母和一家大小坐在車上去逛廟會。師傅邀芒兒一起去。芒兒想到兩個師兄就說:“我不去,我自小就不愛逛廟會。”師傅大聲說:“你當我叫你逛會,我讓你試一下你打的車軸;聽聽聲兒看看哪兒有毛病。”芒兒就上車去了。師傅坐在車轅上搖著鞭杆,時不時地提醒芒兒:“你聽這聲是啥毛病?軸緊!記住軸緊了就是這聲兒。”師母坐在車箱裡的麥草蒲團上,風光地挺直著腰身,水抹的頭髮熨貼在鬢角。小兒小女嘰嘰喳喳在車箱裡歡叫著猴鬧著。大女兒小翠坐在車尾,默不做聲地偷偷瞄著芒兒。芒兒坐在另一邊的車轅上幾乎不敢回頭,害怕瞧見那雙眼睛。牛車到了廟會以後,芒兒就抽身回來了,他一回來就撈起傢伙陪兩個師兄幹活兒。臨近晌午飯時光,大師兄蜇磨到芒兒跟前說:“兄弟,俺媽身子不美氣有多日了,我給師傅說了,師傅讓我後晌回去看看。我想早走一步,不想吃晌午飯了,你甭給師傅說我是晌午走的。”芒兒故意做出輕淡的口氣說:“哈呀,你給師傅省下一頓飯還不好咧?再說,兄弟我就那麼嘴長愛說話呀?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