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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說,田秀才近日病倒,正需僱人管理棉田。黑娃找到田秀才家門口,正遇見秀才娘子:“嬸呀,聽說咱家想僱個人?”娘子看他一眼說:“你等一會兒,我去問問掌櫃的。”娘子出來的時候就有了主意,說了工價,就引黑娃到屋裡吃飯。端飯出來的果然就是那個令他牽腸掛肚的小女人,他的娥兒姐。她端著木盤走出廚房看見他的那一瞬間,臉色驟變,幾乎失手丟了木盤。黑娃瞅了一眼就偏低了頭,裝作陌生人順勢在院子裡的小木凳上坐下來。她瘦了!瘦得叫人心疼!
黑娃照例住進牛圈。田秀才家原有一個打長年的長工,姓孫,人很實受厚誠,黑娃很快就和孫相混熟了。他告訴黑娃,田秀才是個書呆子,村裡人叫他“啃書蟲兒”。考中秀才以後,舉人屢考不得中,一直考到清家不再考了才沒奈何不考了。田秀才仍然早誦午習,唸書寫字,只在農活緊密的季節才搭手作務莊稼。目下正是棉花生長頂費手的時節,田秀才卻病倒在炕上,幹不了活兒也啃不動書了。孫相俏聲說:“秀才的女子跟個長工私通,給人家休了!秀才是念書人——要臉顧面子的人呀!一下就氣得病倒炕上咧!”黑娃裝出驚訝地“噢”了一聲。孫相說:“田秀才託親告友,要儘快儘早把這個丟臉喪德的女子打發出門,像用鍁剷除拉在院庭裡的一泡狗屎一樣急切。可是,像樣的人家誰也不要這個聲名狼藉的女人,窮家小戶又,怕嬌慣下的女子難以侍弄;人家寧可訂娶一個名正言順的寡婦,也不要一個不守貞節的財東女子!”黑娃聽罷說:“孫叔,你去給田掌拒說,這女人我要哩!”孫相大驚道:“你年輕輕的小夥娃兒,要這號女人做啥?”黑娃撒謊說:“我爸窮得很,給我訂不起媳婦呀!”孫相凜然說:“拉光身漢也不要這號二茬子女人,哪怕辦寡婦,實在不行哪怕城裡逛窯子,也不能收這號爛貨!”黑娃說:“我思量過了。我家離這兒百把二百里,這女人名聲再不好也吹不到俺村裡,只要我日後把她看嚴點就行了。”孫相看黑娃執意要娶,話也不無道理,就答應了:“我去給田掌櫃說句話不費啥事。我估摸田秀才一聽準成,肯定連聘禮全都不要的。”
田秀才的態度正如長工孫相所料,當即拍板定奪,病氣當下就減去大半。田秀才隨即召見黑娃,不僅不要彩禮,反倒貼。給他兩摞子銀元,讓他回家買點地置點房好好過日月,只是有一條戒律,再不許女兒上門;待日後確實生兒育女過好了日子,到那時再說。黑娃全部答應了。第二天雞啼時分,黑娃引著那位娥兒姐離開了田傢什字,出村不遠,倆人就抱在一起痛哭起來——①關中地區的城鎮和鄉村,對被僱傭的工人,店員長、工稱為相公,王相早日常口頭稱謂。
第十章
孝文和孝武一人背一捆鋪蓋捲兒回到白鹿村。因為學生嚴重流失,紛紛投入城裡新興的學校去唸書,朱先生創立的白鹿書院正式宣告關閉,滋水縣也籌建起第一所新式學校——初級師範學校,朱先生勉強受聘出任教務長。看著兩個接受過良好教育的兒子歸來,白嘉軒好生喜歡,有這樣兩個槐樹苗兒一樣壯健的後人頂門立柱,白家幾輩受盡了單傳悽苦的祖先可以告慰於九泉之下了。當晚,自嘉軒手執蠟燭,把兩個兒子領到門樓下,秉燭照亮了鐫刻在門樓上的四個大字“耕讀傳家”,又引著他們回到院庭,再次重溫刻在兩根明柱上的對聯:耕織傳家久,經書濟世長。白嘉軒問兒子:“記下了?”兩個兒子一齊回答:“記下了。”白嘉軒又問:“明白不明白?”兩個兒子答:“明白。”白嘉軒坐在廳房的桌子旁說:“明白了就好。明日早起把舊衣裳換上,跟著你三伯到地裡務莊稼去。”兩個孩子都順從地答應了。白嘉軒告誡說:“從今日起,再不要說人家到哪兒唸書幹什麼事的活了。各家有各家的活法。咱家有咱家的活法兒。咱只管按咱的活法兒做咱要做的事,不要看也不要說這家怎個樣那家咋個樣的話。”
白嘉軒隨後進山去了一趟,和岳父商談了讓二兒子孝武來共同經營中藥材收購鋪店的事。白家的後人已經成人,由岳父代管的局面應該儘快結束,孝武隨後受命進山去了。大兒子孝文留在家裡。白嘉軒經過長期觀察和無數次對比認定,由孝文將來統領家事和繼任族長是合法而且合適的。兩個孩子都是神態端莊,對一切人都彬彬有禮,不苟言笑,絕無放蕩不羈的舉止言語,明顯地有別於一般鄉村青年自由隨便的樣子。但孝文比孝武更機敏,外表上更持重,處事更顯練達。
白嘉軒把二兒子孝武打發進山以後,就帶著禮物走進了媒人的院子。他鄭重提出過年時給孝文完婚的意圖,讓媒人去和女方的父母交涉。女方比孝文大三歲,已經交上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