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厘,意思不大。冷先生出於禮儀的考慮,親自走進了鹿家的院子。鹿子霖的父親鹿泰桓一聽自家要買二畝水地,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愣著神啾看冷先生的冷麵孔,才確信此人說話無詐無欺,腦袋一揚卻說:“秉德兄弟雖不在世了,我咋能去置他的地哩!嘉軒侄兒這幾年運氣不順,實在不行了來給我說一聲。你給嘉軒把我的話捎過去,錢呀糧食呀要是急著用,從我這兒拿,地是千萬不敢賣。”鹿泰桓完全是一位善良而又義氣的長輩的親柔心懷。冷先生就再三解釋嘉軒賣地的動因,而且用自己要借錢給嘉軒的事來作證。鹿泰桓仍然是凜然不為所動的神色:“嘉軒侄子即當真心賣地,我也不能買。咋哩?讓人說我乘人危難拾掇合在便宜哩!我怎麼對得住走了的秉德兄弟哩!嘉軒侄兒要買水地我擋不住,可我不能買,讓他賣給旁人去。”冷先生笑看說:“好我的大叔哩!白鹿村小家小戶誰能一次置起二畝水地?你心裡甭含糊,其實你買下這地是給侄兒嘉軒解危救急哩!你就不要再顧慮什麼了。”到此,鹿泰桓心裡完全踏實下來,初聽到這個喜訊時的驚喜已經變成可靠無誤的真實,他的心情隨之也就平緩下來。經過這一番交談,既排除了乘人危難掠奪家產的壞名聲,又考實了嘉軒賣地屬於真實而不會中途變卦,至於說讓旁人去買的話那是料就白鹿村論實力非他莫屬。鹿泰桓做出莫可奈何的口吻說:“既是這樣說,那就那麼辦算啦!這事麻,你下來跟子霖去交涉好了,他和嘉軒是平輩弟兄,話好說事也好辦,我一個長輩怎麼和娃娃說這號話辦這號事哩。再說子霖也成人了,這是給他置地哩……”
冷先生指派藥鋪的夥計王相,到鎮上的飯鋪定下八個菜,又提來一瓶燒酒。他坐在上位,讓白鹿兩家的主事者各坐一側,方桌剩下的一邊坐的是老秀才鹿泰和。冷先生向來言簡意賅,不見寒暄就率先舉起酒盅與三位碰過一飲而盡,然後直奔主題:“事情不必再說,現在只說怎麼弄,有話明說,過後不說。”一切都按著各人預定的軌道推進,沒有差錯。嘉軒擺出的自然是敗家子羞愧的面孔,呷了一盅酒後,開口說:“踢賣先人業產,愧無臉面見人,咋敢爭多論少?先生哥處事公正,你說怎麼弄就怎麼弄。我絕無二話。”鹿子霖早已領得父教,嚴謹地把握看自己的情緒,把買地者的得意與激動徹底隱藏,表現出對於自家兄弟不幸遭遇的同情與體憫,慷慨地說:“先生哥你就看看辦吧!既然俺們兄弟倆信得下你,誰日後再說二話還算人嗎?你說咋弄就咋弄。”冷先生連著喝下幾杯酒,冷冷的面孔開始紅潤活泛起來,更見一副耿直不阿的風采:“話怕明說。你們兩家是白鹿村的大家戶,二位令尊與家父都是義交。我雖無意偏袒任何一方,但話說回來,再準的尺子也都量不準布,還要二位賢弟寬諒。”說罷眼光銳利地啾一啾鹿子霖,鹿子霖以同樣堅定的眼光作了回答。冷先生再轉過頭啾著白嘉軒,白嘉軒卻一把捂住腮幫,似乎要哭出來,低下頭去。冷先生緊緊迫問:“嘉軒似有反悔之意?如是,現在還來得及。人說潑出去的水推倒了的牆——難收難扶。現在水還沒潑牆還沒倒,你說了不遲。”嘉軒抬起頭來,頭上竟沁出一層細汗,說:“反悔倒不反悔,只是畏怯子孫的憤怒和鄉黨的恥笑。”隨之吞吞吐吐說出換地的想法來:二畝水地還是賣給鹿子霖,鹿家原坡上那二畝慢坡地轉到自家,好地換劣地的差價,由鹿家付給自家。嘉軒說出這個方案後忽地站起,手撫胸膛紅看臉說:“全是為了顧一張面子呀;還望先生哥和子霖兄弟寬容。”此話一出,畢竟是節外生枝,冷先生不大高興地說:“即有這話,你該早說,我也好與買方早早說透。不過現在說了也好……”說完就啾一眼鹿子霖。鹿子霖原以為嘉軒事到臨頭要反悔要變卦了,單怕到手的二畝水地又黃了,聽明白了是換地,就作出豁達的氣魄說:“這倒好!只要於嘉軒兄弟面子上好看,就那麼辦。”冷先生自己當然對兩廂情願的事不再有什麼話說,只是這突然的變故打亂了他事先與兩方交換過的關於地價的估計,隨機應變的辦法很快也就形成。“既然如此小有變故,這事也不難辦。”冷先生說,“嘉軒的水地是天字號地,子霖的慢坡地是人字號地,天字號地和人字號地的價碼,按朝廷徵糧的數目就可以兌換出來。如果二位同意這個弄法兒,事情就簡單不過了。”無論白嘉軒或是鹿子霖,最熟悉的可能不是自己的手掌而是他們的土地。他們誰也搞不清自哪朝的哪一位皇帝開始,對白鹿原的土地按“天時地利人和”劃分為六個等級,按照不同的等級徵收交納皇糧的數字;他們對自家每塊土地所屬的等級以及交納皇糧的數目,清楚熟悉準確無誤決不亞於熟悉自己的手掌。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