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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明天離開這座城的竹千代誦經超度。“真不吉利!”廣忠正這樣想著,那清澈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在松樹和榛樹之間索繞。他回過神來,發現夫人緊緊地抱住他的膝蓋,在低聲哭泣。
夕陽中,哭泣聲趕走了廣忠的傷懷。夫人滿臉淚痕,依在他膝上,身體發燙,黑髮中滲出汗滴。此情此景令廣忠感慨不已。
“這個女人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活?”廣忠並沒推開她,單是靜靜地看著她。
廣忠想流淚。在於大和阿春身上都未曾體會到的壓迫感,讓他喘不過氣。這也許象徵著他的體力在衰弱。
先是被迫和於大解除婚約,現在又面臨和竹千代的生離死別。對沉浸在人生無常之感中的廣忠而言,女人無休無止的慾望就像是在挑戰他,挑戰正在嘲笑哀傷和理性的他。
“田原,起來!”話語中蘊藏著強烈的怒氣,廣忠狠狠地將夫人推開。
“啊!”等待廣忠愛撫的夫人不可思議地仰望著丈夫。
“太熱了,快扇一扇。”
田原夫人含怨拾起地上的扇子,但她沒有反抗,默默地扇起風來。
若是以前,廣忠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憤怒,繼續留在這間屋子。但今天他雖然生氣,卻立刻緩和了語氣。
“夫人。”
“嗯。”
“或許這一別,再也見不到竹千代了。”
“不要說不吉利的話。您是海道聞名的神射手。”
廣忠沉默了一會兒。“生命如此孤獨。”他悵然道,“我們愉快地生活吧。好嗎?”
田原夫人咬著嘴唇哭泣起來。將竹千代作為人質送走是松平家的不幸,但這不幸似乎給她帶來了幸福。女人的幸福,也許就是這樣滑稽。
田原夫人一邊哭泣,一邊繼續給廣忠打扇。只要廣忠高興,她能夠默默地為他扇涼,希望成為一個令他流連的女人。
“好了。”廣忠道,“你能為我寫封信給令兄,以確保無事嗎?”
“是,怎麼寫?”
“將竹千代交代給他。我最不放心的,是潮見坂至曳馬野一段路程。麻煩他照顧,可以嗎?”
“是。”
田原夫入收起扇子,坐到書桌前。此時,大門處傳來獨眼八彌的聲音。
“主公!有人前來迎接。少主要出發了。”
岡崎的家臣站在大門兩側,戶田宣光從他們中間走過,耳邊不時傳來家臣們鄭重的叮囑聲。“拜託了。”
“請放心。我會盡力。”宣光漫不經心應著,走向大門外的馬匹。
鳥居忠吉和酒井雅樂助特意走到大門外,再次叮囑宣光:“少主是大人的外甥,對於我們,則是明天唯一的希望。無論如何,請大人多關照。”
宣光點頭上馬。
竹千代定於次日卯時離開岡崎城。
先用轎子抬至西郡,然後走水路去渥美郡大津港,宣光則先行一步。松平人負責護衛竹千代至西郡。再往前,便不是松平氏的勢力範圍了。廣忠放心不下,老臣們也再三拜託戶田家。
宣光正要出城,十二位騎兵追了上來。他們身著流行的西洋戰服,手持長槍。一行人離開了岡崎城後,一人縱馬上來,和宣光並轡而行。
“哥哥,廣忠不會知道這一切吧?”此人正是宣光之弟五郎。
宣光沒有回答,而是揮鞭加速,和其他人拉開了距離。
“這一次,要讓那些自以為是的傢伙嚐嚐我們的厲害。”五郎在馬背上“呸”地吐了一口唾沫。“他們不知天高地厚,事事侮辱我們家。自從聽說他不讓姐姐住進本城,我就發誓要讓他們見識見識戶田家的厲害。”宣光仍然不答,又加快了馬速,五郎趕緊追上去。“姐姐肯定會以送竹千代的名義來田原城吧,哥哥?”
“你聲音太大了,五郎。”
“不,他們遠著呢。誰聽得見?”
“上船之前都不能大意。注意風向。”
五郎趕緊抓起槍,故意晃了晃左手。“真是天助我們啊,哥哥。”
“什麼?”
“若竹千代沒到駿府,而是去了尾張,天下都會震動。”
宣光不語,只是看了弟弟一限,抬眼望著右方的天空。從海上吹來習習涼風。天空白雲悠悠。夕陽將人馬的影子拉得細長。
如果經戶田之手將竹千代送到尾張家,妹妹以後怎麼辦,宣光的腦海裡,妹妹的身影揮之不去,他不禁連連嘆氣。
“真是輕率、莽撞……”他的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