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佯作沒看見信元的狼狽相。他知道,信元和於大並非親密無間的兄妹。信元的狼狽乃是想掩飾自己的淺薄無知,並非出於對妹妹的同情。平手中務深知這一點,方輕鬆自如。
信元許久都沒有言語,他用沉默來掩飾自己的難堪。二人的談話與大人和小孩的對答沒什麼兩樣。平手提出一個問題,給信元一些暗示。信元生怕對方不給暗示,不然便無以對答。平手中務實乃老謀深算之人,而他的主人,把他當成左膀右臂的織田信秀則更是如此。見信元沉默不語,中務再次柔和地強調道:“依在下拙見,以大人的性子,屆時定會因為對方辜負了您的一番好意而出兵岡崎。”
“不錯。”信元正了正姿勢,點頭道,“我別無選擇。”
“可是,下野守大人,如果出兵岡崎,您可有勝算?”
“當然有!”信元立馬回答。對方的壓迫和輕蔑讓他不得不這樣回答。但在內心深處,他實沒這般自信。父親逝後,他重新整頓了家臣,但家族仍不能協心一致。岡崎卻不一樣。廣忠雖然年少體弱,但那些在松平家敗落之後仍然不離不棄的忠心耿耿的老臣,卻緊緊地聚在一起,扶持著廣忠。廣忠雖然遠不及信元,但岡崎的家臣卻成為下野出兵取勝的障礙。慌亂之中,信元本想加上一句:我們背後至少有織田氏。但在這種場合,此話怎能說出口?
“水野大人。”
一陣涼意掠過心頭。信元豎起雙眉,問道:“何事?”
“看到大人如此自信,在下也算不虛此行。”
“當然有自信。不過區區一個廣忠。”
“真是年輕有為啊。”中務此時越發得意,繼續道:“在下已經完成了使命。不過在下倒有些拙見,大人要是覺得有用……”
“你想說什麼?”
“在出兵之前,大人必先將岡崎的老臣除去。在下以為,岡崎正是因為有了這些老臣……”
信元再次感到脊背發涼,他所有的想法已都似被對方看透。
“大人先彆著急發怒,聲稱要馬上出兵。大人是否該為其離別表示些傷心呢?和廣忠一起痛哭……這樣必能動其心意。”
信元聽得出神,不知不覺探出了身子。
“恩愛夫妻被迫分離。老臣們都對這位夫人欽佩不已,必也不願她離去,或許他們會將她送到刈谷領地內。斯時,你就將這些老臣悉數……”說到這裡,中務突然目露寒光,隨後像個婦人一樣呵呵大笑。
信元依然正襟危坐,但他的眼神暴露出了內心的恐懼和驚訝。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秋蟬的嗚叫,還有修補米倉的聲音和吹過東南箭樓的風聲。信元側耳聽著這些聲音,讓自己平靜下來。
信元對平手中務刮目相看。織田信秀出身旁支,卻能凌駕於宗家之上,雄霸一方,正是因為有這些謀士相助。此人被信秀任命為吉法師的師父,負責管教吉法師。信秀的剛勇加上中務的智謀,還有那個從來不把人放在眼裡的吉法師,這一切像一塊無形的巨石,壓迫著信元。
於大將被迫離開岡崎。老臣們依依不捨地將她送回刈谷。然後將這些老臣全部殺掉,再出兵岡崎……信元想象著每一個步驟,但平手中務卻似乎忘記了這件事情,突然又轉移了話題:“人生實在不可思議,來到這個世上並非出於自願,但既已來了,人便要想入非非,徘徊不止,結果墮入餓鬼道而不能自拔。”
“哦。”
“但是,死亡同樣與心性無關。我們所留下的,只是從出生到死亡短短几十載的足跡。”
信元點了點頭,但他並不知道中務想說什麼。
“而女人卻不同。她們即便不去努力奔波,卻仍然可以在世間留下自己的‘足跡’,那就是她們的兒女。真是令人羨慕啊。”
中務似乎在說於大。或許他以為信元可憐於大,為於大感到悲哀,便用這些話來寬慰信元。可是,他又說道:“比如岡崎的上房夫人,她不僅生下了自己的孩子,還將棉種分予百姓,推廣棉花栽培,因而在世間留下了自己深深的腳印……就連那些頑固的岡崎老臣也欽佩不已。”說到這裡,中務突然變了語調,繼續道:“恕在下失禮了。一時高興起來竟然對大人指手畫腳。無論如何,這些只不過是在下的一些拙見。”
信元被對方氣勢所壓,低頭不語。到此時,他猛然明白了中務的意思。中務不是在安慰信元,而是告誡他不要可憐於大,因為於大已經完成了她的使命。
“我明白了。承蒙指教。”
就在信元接受織田信秀的示意時,駿府的今川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