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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什麼?”
嚴志和嘴裡嚼著泥土,唔噥地說:“孩子!吃點吧!吃點吧!明天就不是咱們的土地了!從今以後,再也聞不到它的香味了!”
江濤一時心裡慌了,不知怎麼好。馮老蘭在父親艱難困苦裡,在磨扇壓住手的時候,奪去了他們的“寶地”,這是一輩子的深仇大恨,他異常氣憤,說:“爹!甭難受了!我們早晚要奪回它來!”
嚴志和聽了,瞪出眼珠子,看著江濤問:“真的?我們還有奪回來的一天?”說著,冷不丁地又趴在地上,啃了兩口泥土。
江濤站在那裡,發了一陣楞,眼淚順著鼻沿流下來。脊樑骨一陣冰涼,象有一盆冷水,嘩啦啦地淋下來,澆在他的身上,前心後心都涼透了。
24
那天晚上,嚴志和病得更加厲害了。第二天早晨,朱老忠起了個五更,去叫江濤。江濤把八十塊錢帶在身上,走著房後頭的小道,到忠大伯家裡。朱老忠把他讓到炕頭上,吃完忠大娘親手捏的送行的餃子。朱老忠又坐在炕沿上抽了一袋煙,看看太陽露紅了,叫江濤背上兩褡褳頭子谷面窩窩。江濤把洋錢放在窩窩底下,朱老忠披上他的老毛藍粗布大夾襖,走出門時忠大娘也送出來。送到村外,對江濤說:“江濤!吃飯睡覺的,你要照看他一下,他上了年紀!”
江濤回過頭兒說:“就是吧,大娘!你回去吧!”
朱老忠帶著一身的勇氣,含著滿胸的辛酸,邁開矯健的腳步,翹起鬍子,一直向東走,江濤在後頭跟著。兩個人走在外鄉陌生的道路上,低下頭眼前晃著運濤的面影,抬起頭數著天空浮動的雲朵。走著路朱老忠說:“一出了門,不比在家裡,心眼裡要學機靈點兒,要看我的眼色行事。到了大地方,人地生疏,要多長個心眼兒才行。”江濤說:“是。”朱老忠說:“要看我的,我叫你行,你就行。我叫你止,你就止。”江濤唯唯的答應。兩個人曉行夜宿,不知走了多少時日,才到了濟南,走進一家起火小店裡。一進店門,朱老忠就哈哈笑著,跟店掌櫃打招呼:“店掌櫃!咱要住間小房。”
掌櫃的是一個白了頭髮的山東老漢,是個大高老頭兒,聽說有人住店,一步步走出來說:“你們住店?好說,咱就是開店的。來,住吧。”他開了一間小房。那間小房只有半間屋子那麼大,屋裡一條小炕,一張小桌,問:“看!這間房住得開嗎?”
朱老忠說:“行,這間房住一天要多少錢?”
掌櫃的說:“官價,四毛錢,吃飯另算。老客,貴府什麼地方?來做什麼生意?”
朱老忠說:“不敢,是河北保定地面上人,來濟南看看有什麼賺錢的買賣。”
掌櫃的說:“山東地面上好東西多得很哪!單說這樂陵小棗吧,你別看個兒小,吃到嘴裡就象蜜一樣甜,沒有核兒,是天下馳名的。再說,那裡的驢種,個兒大毛色黑,把韁繩一抖,就瞪開眼睛哇啦哇啦地叫。”
朱老忠洗著臉,笑了說:“真好的叫驢!”
掌櫃的說:“莊稼人都喜歡。俺濟南也有的是寶物,黑虎泉、趵突泉、珍珠泉,你是沒有見過的。南北老客們來了,沒有不上大明湖、千佛山上去逛逛的,大明湖又稱半城湖……”他伸手劃了個圓圈,又說:“一城山色半城湖……真好的景緻呀!”說著,走出去了。
朱老忠看老漢是個漢大心實的江湖人,看著江濤洗完了臉,把房飯安排好了,就走到櫃房裡去。櫃房裡沒有別人,老掌櫃在屋裡燒火做飯,見了朱老忠,說:“老客,請坐。”
朱老忠坐在凳子上,說:“聽說,咱濟南有個什麼模範監獄?”
老掌櫃說:“有倒是有……”
朱老忠說:“這個模範監獄,怎麼個模範法兒?”
老掌櫃淺笑了兩聲說:“監獄有什麼模範的?大!囚的人多!革命軍一來,就抓了一些人,關在裡頭。”
朱老忠問:“淨抓的一些個什麼人?”
掌櫃的聽他問得根切,直起腰來看了看,說:“咱也不知道是些什麼人,聽說是些犯‘政治’的。”
朱老忠問:“這監獄在什麼地方?”
掌櫃的說:“離這兒遠哩。在濟南,你一打聽大監獄,誰也知道,出了名兒的。”說到這裡,他又抬起頭仔細觀察朱老忠,問:“怎麼,你是來看親人的?”
朱老忠說:“那能隨便看?”
掌櫃的說:“那也得看犯的什麼罪,偷雞摸狗的,在咱外邊是小偷,誰也不敢招他,可是到了監獄裡,是罪過最輕的。最怕犯上‘政治’,這年頭一著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