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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大貴出來舀水洗臉。濤他娘聽老婆婆咳嗽得厲害,嘟噥說:“老人家一夜不得睡,老是咳嗽!”順手拿起個雞蛋打在碗裡,衝上開水端進去。窮人家輕易不吃雞蛋的,除了換個油鹽,就給老奶奶吃。
貴他娘說:“上了年紀的人,怎麼受得了?”
話音沒落,門外有人搭訕,是一個尖脆的少女的聲音:“志和叔,運濤呢?”
嚴志和在門外頭問:“清早立起,找他幹嗎?”
“有個事兒問問他。”
嚴志和問:“昨兒後晌,他不是到機房裡去睡覺嗎?”
“是呀,今兒一早他就走了!”
嚴志和說:“許是下地了。”
那閨女笑了一聲,說:“我來看看你們來的客人。”一邊說一邊跑,小跑溜丟兒跑進來。
貴他娘一看,是誰家的姑娘。細身腰,黑臉盤兒,兩隻大眼睛骨碌骨碌地轉著,就是臉龐長得長了一點。心上一喜,笑嘻嘻地問:“誰家這麼好的大閨女?”
濤他娘低聲說:“老驢頭家春蘭。”
說著,春蘭到了眼前。她說:“看看你們來的客人?”貴他娘閃開眼睛瞟著她,說:“看吧,這不是,你來幹嗎?”
春蘭說:“找運濤。”
貴他娘說:“找他幹嗎?他下地了。”
春蘭說:“找他問個字兒。”
貴他娘又問:“你倒是問字兒,還是看客人?”
春蘭看這人新來乍到,倒不怯生,就說:“都是。”濤他娘嘟噥著說:“問什麼字?成天在一塊兒,也問不夠?”
春蘭乜斜起眼睛瞄了瞄,見濤他娘不高興,也不說什麼,只是咯咯地笑。濤他娘說:“回來再問吧!”
春蘭說:“我得上你們屋裡看看去。”
貴他娘說:“看去吧,門上又沒有絆腳繩。”
春蘭一進屋,和老奶奶,和朱老忠又說又笑。她早就聽得運濤說過“朱老鞏大鬧柳樹林”的故事,想看看朱老鞏的兒子倒底是個什麼模樣,今天一早就跑了來。朱老忠見來了老街坊的女兒,喜得拿出一個洋漆皂盒,那是日本產的,又鮮亮,又美麗,盒裡盛著塊鴨蛋肥皂。春蘭拿在手裡,翻來覆去看個不夠,很是喜歡。外頭屋裡,貴他娘低聲問濤他娘,說:“昨兒晚上,你念叨的就是她?”
濤他娘眼睛瞅著槅扇門,啞默悄聲地說:“可不是。”
從那年運濤學會了織布,家裡沒有房,就在春蘭家外院裡安上張織布機。趕上老奶奶鬧病,家裡人幫不上手,運濤常求春蘭幫著漿個線落個線的。日子長了,兩個人就感情好起來。運濤愛看閒書,春蘭也跟著認字。他耐心教,她心眼透亮,鑽著心兒學。過不了二年,就會看書了,這一來兩個人更戀得分不開了!
濤他娘嘆了口氣說:“咳!我老是跟志和說,忙把院裡小棚子支大點兒,把機子搬回來,他就是沒這個空閒。為了這點事,我老是提心吊膽的。”
貴他娘問:“提心吊膽什麼?”
濤他娘說:“萬一鬧出個什麼兒來,可不叫街坊四鄰笑掉了大牙。”
正說著,志和走進屋裡,春蘭一見志和就避出來,往外就走。
貴他娘說:“玩兒吧!”
春蘭說:“不,俺家去。”
濤他娘說:“這兒吃飯吧,請你陪客。”
春蘭說:“不,快吃了飯,去點瓜呢。”
春蘭走出去,貴他娘在後頭問:“閨女,今兒多大了?”
春蘭返回身說:“十七了。”
貴他娘瞟著她說:“快到年歲兒!”
春蘭問:“什麼年歲兒?”
貴他娘說:“坐轎的年歲兒!”
春蘭一下子笑出來,說:“跟俺開玩笑,俺走!”說著,抬起腿咭哩呱噠地跑出去。
貴他娘看著她的後影兒,笑著說:“好一條油亮的大辮子,搭拉到大腿上。人尖子,怪喜溜的個人兒!”
嚴志和聽貴他娘說話嘹亮,脾氣性格乾脆,走出來問:“你們說春蘭?”
貴他娘斜著志和,嘻嘻笑著說:“可不是,快使上好兒媳婦了,還不打發媒人過去!”
嚴志和說:“俺不希罕那個。”
貴他娘瞟著他說:“多好的人兒。”
嚴志和說:“人兒好,吃她喝她?貼在牆上當畫兒看著她?咱莊稼人,就是希罕個莊稼人兒。這,插門閉戶也管不住。”
貴他娘說:“誰家不希罕個好媳婦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