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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這算什麼官,連個官毛毛也沒啦。我給你念念這兩句兒吧!”
“父親大人膝下,敬稟者:男已於去年四月被捕,身陷囹圄一載有餘。目前由南京解來濟南,監押在濟南模範監獄。大人見信,務與濤弟前來。早來數日,父子兄弟能見到面。晚來數日,父子兄弟今生難謀面矣……”李德才把這個“矣”字,拉得又尖又長,翹起一條長長的尾巴。又哈哈大笑了,說:“哈哈!完了,這信我看不是運濤的筆體。”
嚴志和還沒聽完這封信,耳朵裡嗡嗡地響起來。再也聽不清底下說的是什麼。好象拋下懷裡的熱火罐,身上涼了半截,臉上滲出冷汗珠來。只覺得心裡發燒,身上滾燙,渾身火辣辣的。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李德才,惚惚恍恍走到朱老忠家裡。他也沒有進屋,站在窗臺根底下問了一聲:“我哥哥在家嗎?”
貴他娘在屋裡答應:“誰,志和嗎?他下梨去了!”
嚴志和轉身走到梨園裡,朱老忠正在樹上下梨,離遠望見嚴志和晃搭著身子走進梨園。
沉著個頭,擺動看兩條胳膊望前趕,好象出了什麼大事情。他扔蹦跳下梨樹,緊走了幾步,趕上去說:“志和!什麼大事?走得這麼急?”看嚴志和低著頭,什麼也不說,只管向前走。心裡慌了,說:“志和!志和!你怎麼了?”
嚴志和本來是條結實漢子,高個子,挺腰膀。多年的勞苦和辛酸,在他的長腦門上劃下了幾道豎紋,平時最硬氣不過的。做了一輩子莊稼漢,成天價搬犁倒耙。當了多少年的泥瓦匠,老是登梯上高。一輩子災病不著身,藥物不進口。一聽得親生的兒子為“共案”砸進監獄裡,就失去了定心骨兒。他迎著朱老忠緊走了幾步,身不由主,頭重腳輕,一個斤斗栽倒在梨樹底下。眼裡一陣昏黑,跳出火花來。朱老忠彎腰抱起嚴志和的腦袋,掐著他的鬢角,說:“兄弟,醒醒!”
嚴志和在昏迷中,聽得朱老忠的聲音,眼裡滲出淚珠來。
牙齒打著得得說:“大……大哥!我有了困難了!”
朱老忠一聽,搖了搖頭,把右手撐在腰裡,說:“兄弟!說吧,有什麼困難?這些個年來,窮弟兄們都是同生死共患難。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朱老忠不能躲到幹樹身上去。你門裡的事,就是我門裡的事,我朱老忠還是為朋友兩肋插刀!”
嚴志和聽得說,張開兩隻手,打著顫說:“運濤那孩子,他被問成‘共案’了,陷在監獄裡!”
朱老忠把眼珠一吊,呆了老半天,緩緩地說:“卡監入獄了?”頭上立時象打了個轟雷,隨著眼前一道亮閃。轉轉眼珠,冷然地說:“我聽得人家說,國民黨大清黨了。殺的共產黨可多哪,咳!這個年月……凶多吉少啊!”說到這裡,他又覺後悔,下意識的向回吞了一口,也沒吞回一個字。
嚴志和聽說“凶多吉少”,身上顫慄起來。說:“大哥!你幫我這一步吧,跟我上趟濟南,去看看這孩子!你走過京闖過衛,下過關東,我可沒離開過這塊土,出不去門呀……”
說著,不住地搖著頭。
去年四月,國民黨大清黨,多少共產黨員被捕了,入獄了。多少共產黨員被殺死了。就在這節骨眼上,有一天夜晚,營長吹哨集合,點著名從隊伍裡把運濤和幾個排長叫出來,過堂問供。軍法官問他:“你叫什麼名字??”“嚴運濤!”他說。又問:“什麼地方人?”
他答:“河北省××縣人。”軍法官又問:“多大年歲?”他答:“二十六歲!”最後,軍法官問:“你是共產黨員嗎?”他說:“不錯,是共產黨員!”
供詞就是這樣簡單,並沒有多說一個字,因為他是以共產黨員的身分集體加入國民黨的,誰也知道。運濤被紮上手銬腳鐐,拋進陰暗的監獄裡。
到了今年夏天,北伐軍到了濟南。部隊裡又出了共案,牽連到他,才把他從南京解到濟南。運濤立刻託人給父親來了這封信,說他被捕了,叫嚴志和跟江濤去看看他。
朱老忠立刻答應了老朋友的要求,聳了聳肩膀,響亮地說:“志和!這碼事兒好說,天塌了有地接著,有哥哥我呢。
說什麼時候去,咱抬腿就走,這有什麼作難的!“
嚴志和聽了這句話,心眼豁亮了。睜開眼來,挺了一下子腰,想扎掙著站住腳。一下子又鬧了個側巴楞,趔趄了一步,要倒下去。朱老忠趕上去,把他摟住,問:“你怎麼了,志和?”
嚴志和說:“頭,暈眩得不行!”
朱老忠背了他一隻左手,嚴志和的右手扒住他的肩膀,兩人一步一步地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