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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你連這個字眼都不懂得!這是俱樂部的行話。你知道滾蛋的遊戲吧,一個蛋滾得次數多了,就變成廢蛋了。我們也是這樣:我們一趟又一趟地不斷到俱樂部來,最後就變成廢蛋了。你瞧,你笑了,不過我們已經想到臨到自己變成廢蛋的時候了。你認識切琴斯基公爵嗎?”公爵問,列文從他的臉色看出來他想講什麼好笑的事。
“不,我不認識。”
“哦,你怎麼不認識,哦,切琴斯基公爵是一個名人哩。喂,沒關係!你要知道,他總是打彈子的。三年前他還不是廢蛋裡的人,而且表現得神氣十足。他自己還管別人叫廢蛋哩。但是有一天他來了,我們的門房……你認識瓦西里吧?哦,就是那個胖子。他很會說俏皮話。哦,切琴斯基公爵問他說:‘喂,瓦西里,都來了些什麼人?有廢蛋嗎?’於是瓦西里回答說:‘你是第三名哩!’是的,老弟,就是這麼回事哩!”
一邊談一邊和遇見的熟人寒暄著,列文和公爵走遍了所有的房間:大廳裡,那裡已經擺好牌桌,一些老賭客在玩輸贏不大的牌;客廳裡,人們在下棋,謝爾蓋·伊萬諾維奇也坐在那裡同什麼人聊天;彈子房裡,在房間角落裡的一張沙發旁一群有說有笑的人,哈金也在內,正飲香檳酒。他們也參觀了一下“地獄”,桌子旁擁擠著一群賭徒,亞什溫已經在那裡就了座。他們極力不要弄出聲響來,走進那間光線朦朧的閱覽室,那裡,在罩著燈罩的燈下,坐著一個怒容滿面的青年一本又一本地翻閱著雜誌,還有一個禿頭的將軍在專心致志地閱讀什麼。他們又進入了公爵稱之為“智慧室”的房間。那裡有三位紳士正在熱烈地談論最近的政治新聞。
“請來吧,公爵,一切都準備就緒了,”他的一個夥伴來找他說,於是公爵就走掉了。列文坐下聽了一會,但是回憶起他早晨聽到的一切談話,他突然覺得無聊透頂。他連忙站起身來去找奧布隆斯基和圖羅夫岑,跟他們一起他覺得很愉快。
圖羅夫岑端著一大杯酒,坐在彈子房的高沙發上,而斯捷潘·阿爾卡季奇正和弗龍斯基在遙遠的角落裡的門邊談天。
“她倒不一定是苦悶,不過這種不明確的、懸而未決的處境……”列文無意中聽到了,想要趕緊走開,但是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喊住了他。
“列文!”斯捷潘·阿爾卡季奇說;列文發現他的眼睛裡並非是眼淚盈眶,而是水汪汪的,就像他往常喝了酒,或者很感動的時候那副樣子。而今天這兩種情形他都有。“列文,別走開,”他說,緊緊挽住他的胳臂,顯然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放他走。
“這是我的真誠的、簡直是最知心的朋友哩,”他對弗龍斯基說。“而你也是我的越來越親密越知己的人;因此我希望你們,而且知道你們彼此一定會很親睦,和好相處,因為你們都是好人。”
“哦,那麼我們除了接吻以外沒有別的辦法囉!”弗龍斯基和藹地開玩笑說,一邊伸出手來。
他連忙拉住他伸出來的手,緊緊握住。
“我非常,非常高興哩,”列文說,緊緊握了握他的手。
“侍者,來一瓶香檳酒,”斯捷潘·阿爾卡季奇說。
“我也很高興哩,”弗龍斯基說。
但是儘管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和他們彼此都懷著希望,但是他們彼此卻無話可說,兩個人都覺察出來這一點。
“你知道嗎,他並不認識安娜,”斯捷潘·阿爾卡季奇對弗龍斯基說。“我很想帶他去看看她。我們去吧,列文!”
“真的嗎?”弗龍斯基說。“她會高興得很哩。我很想立刻就回家去,”他補充說。“不過我不放心亞什溫,想留在這裡等他賭完了再走。”
“噢,他的情況不妙嗎?”
“他老是輸,只有我才管得住他。”
“喂,打打檯球怎麼樣?列文,你玩嗎?噢,妙極了!”斯捷潘·阿爾卡季奇說。“擺好檯球,”他對臺球記分員說。
“早就準備好了,”記分員說,他已經把彈子擺成了三角形,正滾著紅球來消遣。
“好,來吧!”
打完一局以後,弗龍斯基和列文坐到哈金的桌旁,依照斯捷潘·阿爾卡季奇的建議,列文打起紙牌來。弗龍斯基有時坐在桌子邊,被川流不息地到他跟前來的朋友們簇擁著,有時就去“地獄”裡看看亞什溫。列文擺脫了早晨那種精神上的厭倦,領略到一種心悅神怡的心情。他很高興他和弗龍斯基之間的敵對情緒已經告終了,而那種心平氣靜、溫文爾雅和歡暢的印象一直縈繞在他心頭。
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