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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時不刻不在回想與她共度的那些時光,尤其當他手執銀刀,坐在窗下削剪花枝時,她的一顰一笑便在心頭縈繞,令他無法平靜,難以自持。
自從見過她以後,他生活中的一切尋常行為都會引起他的不快和痛苦,他長達二十九年的死水般波瀾不驚的生活突然變得無法忍受,所有他已經習以為常的東西都變得可笑、荒誕、苛刻、殘酷、冷漠,但他不知道為什麼會產生如此巨大的反差,此時此刻,看到她站在面前,他才明白過來,究竟是什麼東西在他內心激盪,是什麼東西在撕裂著他那顆處於痛苦之中的心。看不到她,他就覺得生命毫無意義,他簡直會在絕望的痛苦之中滅亡。
兩人執手相看,一時無言。澹臺西樓本以為自己會有很多話說,此時他卻發現無論哪一句話都不足以表現他對她的疼惜和愛慕。但他隱隱知道,她不會屬於自己的,因為他能夠看出,她眼中的哀怨憂愁並非因他而起。他只能滿足於這樣與她相逢,這樣與她執手相看。
一陣風吹開了她的斗篷,她打了個冷戰,他情不自禁地替她拉好斗篷。她呆呆凝視著他的眼睛,垂下頭去。他柔聲道:“找地方坐坐吧,夜深了,這裡風太大……”冷雪雯立即精神一振,笑道:“前頭有家茶樓……”她突然想起自己一整天沒吃過東西了,“我們去吧。”
兩人並肩沿著江畔漫步,波光氾濫的江水溢位腥味濃烈的脂粉香,時已深秋,江畔的草地早已失去昔日的蒼翠潤澤,變得枯澀蠟黃,只有星星點點幾抹綠意。
冷雪雯一路笑語嫣然,忽然注意到草叢中有零星的幾朵藍色小花,雖不惹眼,卻有種招人憐愛的姿態。她心裡微微觸動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站住了。
澹臺西樓轉頭看著她,她臉上再度出現那種曾使他無限哀傷和痴狂的悵惘之色,他心裡湧起淡淡的失落感——這一生一世,她決不會屬於自己的,在她心中,始終都有一個更重要的人物,佔據了所有的空間。他有時也難免會想,有沒有什麼力量可以將他夢想中的一切付諸實現。他儘管冷靜而又安詳,終歸還是個男人,也有慾望,也有掙脫不開的三千煩惱。
他們走在木芙蓉樹的陰影裡,有一大朵木芙蓉突然傾落,正好砸在冷雪雯肩上。她嚇了一跳,揚頭望著耀眼燭天的花樹。花瓣落了她一身,火紅的花映襯著她銀白色的斗篷,煞是好看。其中有一朵正巧落在她頭髮上,澹臺西樓伸手想替她取下,又猶豫了,手停在半空中。偏巧她眼波流轉,看見他伸出一半的手,兩人相對一怔,不免有些尷尬。他笑了笑,還是把那朵花取下了,託在手心。
她也笑了笑,抬頭看見天邊在如火如荼的芙蓉花映襯得越發蒼白暗淡的一鉤新月,輕輕道,“中秋就快到了,不知道今年的月餅好不好吃……”說著,神色已黯然,今年的中秋對她還有什麼意義?但她隨即又打起精神,笑道:“你看,茶樓到了。”
夜色已深,茶樓中空蕩蕩的。他們找了個僻靜的位置,冷雪雯要了一壺雲霧茶,四五樣點心。她很快喝了兩杯茶,吃了一盤皮薄餡多汁濃的包子。
澹臺西樓眉頭微皺,靜靜地望了她好大一會,道:“有什麼事告訴我好麼?”
冷雪雯想笑,臉上的肌肉卻變得有些僵硬,默不做聲地喝著茶,她不敢說話,就怕一開口就想哭。澹臺西樓輕輕道:“你若不肯告訴我,我也不強求,但是我實在不忍心看到你這樣強顏歡笑……”
冷雪雯忽然又笑了,輕輕道:“我並沒有強顏歡笑,看到你我真的很開心……”她沉默了一會,臉上飄過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繼而眸子裡閃過一絲不祥的陰影,呆呆凝視他,神色淒涼,默然無語。
澹臺西樓心頭一震,道:“你怎麼了?”冷雪雯低了頭,啞聲道:“你說我是不是個壞女人?”澹臺西樓吃了一驚,道:“你怎麼會這麼想?”
冷雪雯喉嚨發澀,喃喃道:“我……我不知道……”她終於忍不住,雙手捂住臉,失聲痛哭。他痛惜地攬住她,低聲勸解。她淚水縱橫,心如刀絞,卻閉口不提任何與江逸雲有關的事情。她怨他,恨他,卻仍然愛他,無論他如何傷害她,她也不願在別人面前說一句他的壞話。
澹臺西樓心情沉痛地把她抱在懷裡,低聲道:“到底出了什麼事,你為什麼這麼傷心?”冷雪雯吞聲飲泣,一言不發。澹臺西樓嘆了口氣,把斗篷裹在她身上,擁著她離開茶樓。她哭得全身虛脫,幾乎無力支援。澹臺西樓將她抱了起來,柔聲道:“我送你回家去,好不好?”
冷雪雯拼命搖頭,哽咽道:“我沒有家,我無處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