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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慘白的臉上搖曳著。他忽然想起幾天前他第一次在墳冢堆裡看到她的情形,打了個冷戰,他感到屋頂以沉重而陰暗的氣勢逼將過來,讓他根本無法呼吸,他使勁地揪著領口,顫聲道:“你……你說什麼?”
滕望青悲痛欲絕的神情驟然顯得那樣陌生,那樣猙獰,他目眥欲裂,厲聲道:“這都是冷雪雯乾的!她瘋了,她完全瘋了……”江逸雲腳底打了個趔趄,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雯兒不可能這麼做……”聲音忽然高亢起來,“你一定看錯了,她絕對不是雯兒,絕對不是!”滕望青慘笑道:“你……你好……好你個見色忘友、狼心狗肺的江逸雲,你……你可真對得起筱寒……”
江逸雲以一種絕望而又痛苦的眼神定定地望著金筱寒,身不由己地連連後退。金筱寒眼瞼上出現的黑影彷彿要纏住他,把他也一塊兒拖進黑暗的可怕的深淵裡去,讓他生生世世再也別想重見天日。正在這個時候,突聽遠處傳來一聲充滿恐懼的尖叫,他倒抽了一口冷氣,但他似乎並未立即感覺到危險和不安,在這瞬間,生與死彷彿暫時停歇了。
伊人跌跌撞撞闖進來,淚水不停地從眼眶裡湧到臉上,她整個人彷彿都已崩潰,一進門便一頭栽倒在地。江逸雲怔怔瞧著她,毫無反應。滕望青卻突然感到忐忑不安起來,脫口道:“出什麼事了?”
伊人仰頭看著江逸雲,哽咽道:“夫人,夫人她……”江逸雲猛省道:“我娘怎麼了?”伊人澀聲道:“夫人受了重傷,危在旦夕……”江逸雲幾乎要瘋了,厲聲道:“怎麼會這樣?誰傷的她?是誰?”
伊人痛哭失聲道:“是……是姑娘……”這一擊把江逸雲完全震懵了,他只覺雙腿發軟,頹然跌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道:“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江逸雲整晚都在做惡夢,冷雪雯在他夢中始終渾身是血,遙不可及。他在矇昧的光暈和亙古的迷津中左衝右突,山間的暝暝煙嵐如惡魔的眼珠,靉靆的濃雲彷彿幽靈的殘骸,天邊刺眼的火光,忽明忽暗,不知是妖魔的窺視的紅眼,還是野獸的飢渴的舌信。他失足跌落在慘綠色的深淵裡,全身溼透,看見冷雪雯緩緩浮出水面,臉色碧綠,身上纏繞著無數毒蛇,她的肌膚完全變成透明的了,他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見毒蛇在她體內啃噬她的五臟六腑……他駭然失色,肝腸寸斷,失聲呼喚她的名字,猝然自夢中驚醒。
悽楚的燈光映著席玖櫻蒼白的面容,周圍的一切顯得如此慘淡和淒涼。
人的痛苦是無限的,但人忍受痛苦的能力是有限的。
他怔怔地望著母親,目光迷惘而又灼熱,蘊蓄的怒火在他胸中熊熊燃燒,燒紅了他蒼白的臉頰。他慢慢扭轉頭,看著窗臺上那些晶瑩絢麗的雨花石,那是冷雪雯第一次去金陵帶回來送給他的,那時候她還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每當他看到她送的這些美麗的石頭,就會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他一直不敢斷定那是怎樣的一種情感。對他來說,她實在太小,小得讓他不敢涉及男女之愛,生怕一動情就是對她的褻瀆。那麼可愛的女孩子,怎麼會是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夜半一陣疾風驟雨之後,微雲一抹,冷月初露,他仰望天空,備感窅渺,又看見窗外殘花枯葉,縱橫一地,便覺穿心的孤寂。遠處有人正在彈琴,琴聲起起落落,變化無端,忽而高昂如戰鼓如野馬脫韁,忽而縹緲如情思如遠天暮雲,忽而細碎孤調危絕,如百鳥啁啾,綵鳳吞聲,忽而冷澀起伏頓挫,如登險峰又陡落深淵。
彈琴人指間竟能興風作雨,令人心中乍暖乍寒。江逸雲感覺這琴聲浸肌浹骨,無邊無際的愁緒頓時紛至沓來,新的舊的,擠兌著他的心。明鏡裡映出他寂寞的身影,他蕭然四顧——到處都有冷雪雯的影子,朦朧間彷彿可以聽到她頑皮謔浪的語聲……
他怎麼也不能相信她會變得這麼殘忍——是誰對他說過這樣的話:“她已經不再是你所熟悉的那個冷雪雯了,也不再值得你去愛……真正的冷雪雯已經死了,現在這一個完全就是個魔鬼!如果你真是為她好,就應該幫助我們找到她……”
找到她以後會怎樣呢?
那個人並沒有說。但他心裡很清楚,現在江湖中人都對她恨之入骨。人言可畏。一個人成為眾矢之的以後,一切道德標準都會發生變化,所有針對她的不道德的行為都會變得合情合理,所有損害她的不正義的舉動也都會變得無可非議——只要能抓住她,再下流無恥的手段也可以容忍,再卑劣惡毒的毀謗也得以流傳。縱使她不被抓住,她也會被這樣的流言日漸消蝕。
她一定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