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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在案上。又用燒熱的水洗乾淨了臉,淨手焚香,插在俞大猷靈前。然後,畢恭畢敬地叩起頭。秋寶隨之跪拜。
“將軍,您英靈不遠啊,再過些日子就是您的週年,到時候,屬下一定好好地祭拜您。”吳鉤口中嘮嘮叨叨,禱祝一番。
祭拜完畢,吳鉤扔了一塊西瓜給秋寶。“吃吧,這是虹霓堰戴家浜的‘三白瓜’。”
秋寶吃著甜滋滋的三白瓜,心中卻像打翻了五味瓶。
他兩眼虛幻,望著那盞西瓜燈,浮想聯翩,心事浩茫。
“吳叔,給我講講你們當年打倭寇的故事,好嗎?”秋寶央求了一句。
聽得這句話,吳鉤解下酒葫蘆猛喝一氣,一下子變了個人似的,獨眼精亮,連臉上那道深壑般的刀疤裡也放出光來。
“那狗日的嘉靖皇帝老兒!”吳鉤滿嘴酒氣,挺直了佝僂的腰背,大聲說道:“嘉靖在位四十五年,終年不上朝,成天煉丹修道,幻想白日飛昇,才有那嚴嵩、嚴世蕃父子玩弄青詞,專權誤國,朝綱大亂,軍衛破壞,海防廢弛,怪不得倭寇來打主意。”
這吳鉤說起來頭頭是道,頗有“撞金鐘”沙金斗的風采,也因為他平日獨守義莊,寂寞良久,今日裡可是要竹筒倒豆子了。
“‘壬子之變’後,倭寇剽掠東南,屢屢得手,朝廷點將用兵不當,左支右絀,敗多勝少。嘉靖三十五年四月,倭寇受王直唆使,徐海作盟主,率領陳東、葉麻、辛五郎等賊酋,駕二十艘大船,從浙東登陸,攻陷了慈溪。浙直總督胡宗憲親自率兵趕到,與浙江巡撫阮鶚互為犄角,仍被倭寇擊潰。胡部堂退避杭州,阮巡撫被死死困在桐鄉。徐海又派另一股倭寇侵擾破襲鎮江、瓜州、儀真等地。丙辰上半年,偌大個大明節節敗退,竟然對倭寇束手無策……”
秋寶插嘴問道:“吳叔,倭寇真有這麼厲害?”
“唉,”吳鉤喝了一口酒,長嘆了一聲。
“倭寇一個個白布裹頭,褐衣蔽體,上身直直的彷彿不動,而一雙短腿移動如飛,身形詭異,猶如暗夜濤生。他們倭刀高擎,光芒白亮,那股凌厲無前的悍氣,著實令人不可輕視。這種倭刀長為五尺,鋒銳無匹,舞動起來,只見上下四方白光一片,不見其人,可以在一丈八尺的方圓之內銳不可擋,盡傷對手。加之配合默契,他們用大海螺傳遞協同訊號,聲如鬼哭狼嚎,令人戰慄。還有一幫先鋒,頂盔貫甲,頭盔上飾以金銀牛角,五色長絲,狀如神魔厲鬼。我軍士兵往往未經交手,便已為之氣沮。”
吳鉤胸中梗塞,從草堆裡翻出一個包裹,開啟來時,卻是一套殘舊的綿甲。這綿甲其實也就是襯以零星小鐵片的棉布襖。
他粗大的雙手撕開衣甲,從中掏出一把把搪塞在裡面的紙筋。
“看!這就是當年朝廷配給我們的裝備,經不住娘兒們一把抓撓,如何去擋倭刀?嘉靖老兒只顧著搜刮民脂民膏修建宮殿,打造丹爐;朝廷官府貪墨成風,*盛行。大明自太祖傳下來的規矩,便是重文輕武,節制軍隊,將士們出生入死,總是多方掣肘,後援不濟。立下的戰功再大,也抵不得一篇青詞和風雅詩文。”
秋寶伸手過去,輕輕摸著那套綿甲,果真是觸手即破,不禁道:“那,軍隊失利,豈不是百姓遭殃?”
吳鉤聲音哽咽,“崑山歸有光先生曾有詩道:‘經過兵燹後,焦土滿江村。滿道豺狼跡,誰家雞犬存’……”
秋寶禁不住取過吳鉤的酒葫蘆,咕嗵咕嗵飲將起來,末了紅著眼睛,問道:“那倭寇到底是些什麼人?”
吳鉤聞言先呸了一聲,恨恨地道:“扶桑本土本來已經進入戰國年代,君弱臣強,諸侯爭雄,疆土是四分五裂。而日本所需都產自於中國,上自天皇、將軍、藩侯、領主、寺院,下至海商、武士、浪人,個個垂涎於中國的豐富物產,加之原來有紅毛番,開啟了倭患之端。到得後來,有中國海盜頭目為首腦,以沿海通倭豪門勢家為靠山,逃民逸賊、兇犯歹徒為虎作倀,倭奴以華人為耳目,華人用倭奴作爪牙,內奸外寇,互相依附。就說這嘉靖三十五年的倭寇盟主徐海,本是徽州歙縣人氏,曾在杭州虎跑寺出家,法號‘明山’,一副好樣貌,一身好武藝。可恨他數典忘祖,認賊作父,偽號‘天差平海大將軍’,卻是除王直之外的古往今來第二號大漢奸。”
秋寶聞言,奪過酒葫蘆狂飲不止,直至罄底。
“酒!吳叔,還有酒沒有?”
吳鉤嘿嘿一笑,入了義莊,從棺材底下又掏了幾個小酒罈出來。“來!小兄弟,酒只管醉,西瓜管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