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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衝,而用之有弗盈也。淵呵!似萬物之宗。銼其兌,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湛呵!似或存。吾不知其誰之子,象帝之先。”
講經的老道士聲音極輕,但卻清楚映入經院每一個聽講的人耳中。當他講完最後一個字,眉眼忽然耷拉了下來,彷彿下一刻就要睡去,整一個風燭殘年的樣子。
姜望不敢怠慢,跟著師兄們恭恭敬敬地行了禮,才起身離座。
別看這位老人不起眼的樣子,其人卻是楓林城道院副院長,宋其方。更準確的說,在董阿來之前,他才是楓林城道院的正院長,在楓林城紮根已有數十年。只是已逾八十之齡,修為卻始終在七品境踏步,遲遲無法開啟天地門。因而早已失了進取的心思,轉而埋首經籍,一心撲在傳道授業上。故而頗得愛戴。
董阿來了之後,他也不爭不搶,全力配合,讓董阿得以順利掌控楓林城道院。作為回報,董阿也給予了他極高的尊重。
在整個楓林城,以德高望重而論,也無人能超過宋其方了。
……
一直到走出經院大門,姜望的心都沒能平靜,而是沉浸在一種巨大的感慨中。
道是什麼?看不見摸不著,卻無所不在,無窮無盡。要怎麼認識它,瞭解它,追求它?越是追求、越是瞭解,越是認識,就越覺得自己無知,覺得自己渺小。
只能嘆一聲“淵呵!”,深遠啊!
淩河且行且誦,恨不得反覆咀嚼。趙汝成雖然向來不是很重視課業,卻也若有所思。唯有杜野虎哈欠連天,倒像是剛補了個覺。
每期內院選生十人,僅以基礎吐納法而論,杜野虎的進度僅在已經提前道脈外顯的姜望之後,不得不說天賦異稟。可那些所謂的大道經典,他是實在聽不進去。與之相反,一到術法之類的課,他立刻就生龍活虎了。
內門才算是真正的道院,這話一點不假。當初在外門,只有一些簡單的武技傳授,隔一段時間才會有內門師兄過來統一做一番指點。而拜入內門之後,五天便有一次經課,旬日便有一次法課。前者學經,後者習術。都是由資深道者授課。而平日裡若是有什麼修行疑難,也可隨時向師長們請教。那些在外門時需以貢獻換取的武技,也都無限制對內門弟子開放。
只是對於道院內門弟子來說,並無太大吸引力罷了。倒不是說武道就不強,而是整個莊國修行界,都是以道門修行法為主。楓林城道院縱是收集了一些武技,卻只是作為外門弟子時期的一個過渡補充,自然強不到哪裡去,更是遠遠不如道術的威能了,是以也沒什麼人會捨近求遠。
……
“姜師兄留步!”一個聲音在身後響起。
姜望回過頭去,認出來是同期入選內門的方鶴翎——其人出身楓林城三大姓,方鵬舉正是他的堂兄。
說起來他本沒有資格入選城道院內門,但是每期的內院選生,三大姓必要佔據一個名額。這幾乎已是預設的規則。方鵬舉入選自然是名正言順,方鶴翎的話,就不知方家暗地裡付出什麼代價了。
這很現實,修行雖然是一條超凡之路,但這個世上,只要是人走的路,就永遠少不了錯綜複雜的關係,永遠沒有那麼純粹。即使是楓林城道院,也不能例外。
“有事?”姜望淡淡發問。
“哎,也沒什麼事。”方鶴翎一身月白長袍,拱了拱手,倒顯得有幾分翩翩風度,“就是為方鵬舉的狼子野心給你道個歉,他已經被革出家譜,我方家沒有這樣不仁不義的人。”
“他是他,你是你。你沒有必要替他道歉,他做的事情也與你無關。”
姜望說完便走,他實在沒心情陪這種公子哥作秀。
但方鶴翎顯然覺得他被侮辱了,想他堂堂楓林城三大姓的出身,親自給姜望這麼一個破落戶出身的人道歉,姜望不說感激涕零,至少也得執手相看,惺惺相惜吧?怎麼卻是這樣一副冷淡的樣子呢?
“姜師兄著什麼急啊?”方鶴翎緊趕幾步,繞到姜望一行人前面,帶著笑道:“忘了跟姜師兄說,不才昨日剛服下開脈丹,已然道脈外顯。”
他儘量剋制,但那種得意仍然呼之欲出。
“然後呢?”姜望問。
方鶴翎愣了一下,才道:“本期內院選生,唯有我們二人提前道脈外顯,正應該多多親近才是。”
到底是年齡小,儘管自小受到的教導令他保持著禮儀,但話裡話外,已經是目無餘子了。所謂天下英雄,唯你我二人也。
他倒是真不為方鵬舉的死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