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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龍在防線最前沿,仍是以豆餅為槍架在打臥姿射擊,他把整匣子彈呈扇面掃進了煙牆裡,我看著滾燙的彈殼在豆餅身上蹦跳,在百忙中衝他們嚷嚷:“豆餅都烤糊啦!”
迷龍個不要臉的用河南話替豆餅回答:“末事末事!”
他打光一匣子彈,也看不出什麼成效,換彈匣的時候忍無可忍的豆餅從槍下掙了出來,熾熱的彈殼被他從衣服裡抖出來掉得滿地都是。
他大叫:“起泡啦!”
迷龍喝道:“槍架子趴下!”
豆餅壓根聽不見,耳朵早被震得就剩嗡嗡了。迷龍也不廢話,一腳把豆餅踹倒了架上機槍就打,豆餅只能死死捂著自己的耳朵。
我也懶得理這對兒活寶,剩下不多的體力也就夠我把傷員拖進死啦死啦留下的豁口——我的同僚們蹲踞在地上,能有防毒面具戴的還不到半數,多數人只能像迷龍和豆餅那樣用溼布包住了口鼻,他們子彈上膛,裝了刺刀,以及放在跟前不多幾枚拉了弦的刺刀。我不知道死啦死啦做過什麼,但現在大夥已經沉靜下來,打算用那些陳舊的武器擊退那場看似無形的煙牆。
一片死寂,除了從煙牆裡偶爾爆發出被刺死者的尖叫聲。
我儘可能把傷員拖離這即將爆發惡戰的地方,那隻能是防線的後方。我身後的傷員拖拉扶攜的,不是精疲力竭,而是半死不活地跟著我。
將那個半拖半背過來的傷員放在地上,我自己也幾乎倒了下來。我聽著我自己在面具裡粗重地喘氣,汗水澀著眼睛,我根本沒有看周圍的力氣。
在死啦死啦拉出的那條單薄的防線前方,迷龍和豆餅正涕淚橫流地飛跑回防線,煙牆已經逼到他們跟前了。死啦死啦已經在指揮人開槍,戰爭似乎打回了十八世紀,在這麼一個古怪的環境下他們像燧發槍手一樣放排槍以求效果。
我木木然摸了摸,槍還肩在背上,我搖搖晃晃往那邊去,我身後的一個傢伙正咳得天翻地覆,一邊放下他拖過來的傷員。我撞在他身上,那傢伙個頭兒不小,又正由下而上地站起,我被他撞得趔趄著往後摔去。他一把拉住了我,然後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康丫。
“康丫?你……怎麼還在拖人啊?”
康丫咳著,過一會才把面具後的我認出來,“啥事?”
我只好瞪著他的傷,他也瞪著我。
“你……沒事了?”我問。
康丫過一會兒才摸了摸肺部纏得亂七八糟的繃帶和破布,露出一頭如夢方醒卻發現大禍臨頭的表情,“……是啊……老子要歸位了還背啥傷員……你們有良心的沒?”
想起自己的傷來也就讓他徹底衰竭了,他一頭衝我栽了過來,我抱住那具癱軟的軀體扒拉開面具大叫:“獸醫!”
我突然覺得背後生涼,我抱著康丫,轉身看了眼一直沒去看的身後,我忽然覺得掉進了無底深淵,並非形容,我正站在我們由此攻上的峭壁邊,就這個七十多度的坡底,剛才無論是我或康丫都會一滾到底掉進怒江,對一個活人來說這與無底洞並沒有什麼區別。
在放過幾陣排槍後,也不知道煙牆後的日軍倒下了多少,我們開始投彈,也許是心理作用,手榴彈的爆炸聲在煙霧中聽起來很悶,而且剛投出兩批,煙牆就已經將我們最後防線的一部分吞噬。毒氣的擴張終有其限,將我們逼至山崖邊沿時它已經近乎停滯。於是我們看起來像在與上古洪荒的妖物拼刺,手上的刺刀看起來小得可憐,連失近彈的爆炸也並不顯得驚人。毒氣讓我們和日軍都沉默著,也都暈頭轉向著,都忘了世界上還有閃避這種戰術動作,我們只是攢刺,刺中或者沒有刺中,敵軍刺回,刺中或者沒有刺中。有時一個被刺中的同僚栽進了煙霧,有時一個被刺中的日軍摔出煙霧,有時一個被毒氣燻得發狂的人扔了槍慘叫,然後迅速被幾支槍刺同時命中。
我在刺刀形成的防線外走動著,開槍,力求擊中煙霧中鬼影一樣閃現的敵軍。死啦死啦、迷龍和不辣好些人也在做同樣的事情,但煙霧把大部分被殺死的日軍都掩藏了,看起來他們好像源源不斷,毫無損失,我們的整條防線被一步步逼往山崖邊。
死啦死啦叫著:“撤退!放下傷員!撤退!”
我愕然地看著他,我不知道他說的是撤往哪裡,而且是放棄傷員——再退兩步我們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一路滾進怒江,其他人像我一樣愕然。
看起來那傢伙是早有預謀的,他滑下而不是跳下那道摔斷人每一根骨頭的陡坡,下滑幾米後他抓住了鋒利如刀的茅草,他用他的毛瑟槍射擊,一箇中彈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