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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老郝只好面面相覷地看著他。

老頭點著頭說,“有點兒缺,都看重,嗯,就是有點兒缺。好像錢似的,好像飯似的,嗯,是這個理。”

“你這是啥腦袋撞了屁股的哲學啊?”我問他。

“肚子痛。”克虜伯又重複那仨字兒。

我們看他,差點兒沒仰過去,他又原來那樣坐在那兒,空碗放在旁邊,即使是喝水我也不會有這麼快的。

“……臍上還是臍下?”郝獸醫問。

“餓了。”

我說:“我……我去騙雷寶兒叫我爹去。”

郝獸醫也打算溜,“我瞅雷寶兒叫你狗狗去。”

我們誰都沒溜成,因為迷龍一腦袋撞了進來,差點兒沒把我們頂死。迷龍現在是一副和氣生財的鳥樣,一手一個扶住了我和獸醫,“讓讓,對不住,哥們兒……”然後他徑直趨向坐在那看著他乾瞪眼的克虜伯,“胖子,站起來。”

克虜伯都嚇得不敢吭聲了,連剛摔的都好了,馬上就站了起來。“站好。站這兒。”迷龍擺弄著對方,找著位置,很像上相館裡照個相碰上個很事兒的照相師,但鑑於迷龍手上並無相機,所以也很可能是盡他能為給人來上一拳。

我試圖制止他,“……噯,迷龍?”

迷龍讓我住嘴,“閉嘴啦,你話太多了。——站好了,哥們兒。噯,就這樣。”

然後他跪下來,不折不扣給克虜伯磕了三個響頭。

我們愣著。我們沉默。然後他半點兒不耽誤地起來。

“就這事兒。沒了。你們接茬兒忙。謝了胖子,有人欺你報我字號,我叫迷龍。我有事走了,我忙。”最後兩字他都在門外說的了,我們瞪著門,然後瞪著克虜伯,克虜伯翻了我們一眼,然後撲通又坐回了草堆上。

“腰痛。”他說。

喪門星看著我,問“……他剛不都好了嗎?”

“餓了。”克虜伯說。

我邊說邊往門口溜,“……我走啦,走啦走啦。”

喪門星還沒有轉過筋來,“這怎麼治啊?”

“你治就好了。我也走啦,走啦走啦。”郝獸醫也邊說邊溜。

我們關上了門,把心智反應不算快的喪門星和剛投胎的餓鬼關在屋裡。

我和郝獸醫站在院子裡,看著天還沒落黑,迷龍就擁著他老婆的肩,幾乎是把人擻進去的,雷寶兒習慣成自然地跟進去,沒多久就鬱郁地出來。

我罵道:“他媽的。”

郝獸醫跟著罵道:“他媽的。”

不辣恨恨地走過來,恨得直摔手,“他媽的。”

蛇屁股也過來扎堆,“他……”

我們一起戟指著他,“不許說粗話!”

蛇屁股脖子一梗,“他兒子的!他兒子跟誰睡呀?”

我們一起看那小子,那小子像老婆還沒回來的迷龍一樣看著我們,我們一起找倒黴蛋兒,我們看阿譯,阿譯正在蒔弄他的樹根,哼著他的野花蓬草閒春生。

“他睡不著就哼那破歌,要死人的。”我說。

於是我們一起看著狗肉,狗肉被我們看得莫名其妙,但我們終於把它看得嗚咽了一聲。

我們的災難來臨了。

我坐在屋裡的草堆上,我和郝老頭兒一個屋,我們一起看著站在屋裡那個苦大仇深的孩子,我們聽著外邊的狗叫,沒錯,是狗肉在叫。

但是狗肉這晚上不睡,它鬼叫,我們聽過它咆哮和嗚咽,但它本質上仍是一條沉默是金的狗,可這晚上它象土狗一樣鬼叫。

但是說真的,這不怪它。

三聲狗叫後,便是一個男人叫喚了一嗓子,你可以把它聯想成任何什麼,但就是不像叫床。

我皺了皺眉,咬了咬牙,再一次向雷寶兒展開攻勢,“叫爸爸。”

“小雞。”

迷龍的屋子裡傳來迷龍的叫聲:“啊啊!”

雷寶兒叫得我臉色都變了,幸好我明白那並不是他那不肖之父的授意。

“叫爸爸。”我堅持。

“小鴨鴨。”

“哇呀!”迷龍大叫。

狗在叫著,迷龍也在叫著,啊啊哇呀哇呀呀的,你簡直可以覺得某個莽勇過剩的賊正在發力攻打生鐵鑄的大門,而門裡一條看門狗在給他打著鼓點兒。我們儘量裝著啥也聽不見,直到你根本沒法再裝的時候。

“這……這……這可是真太亂了。”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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