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黝黑的臉,那位百忙中還抽個臉出來衝他樂,露出一口很白的牙。
郝獸醫:“……我這是在哪呀?”
那位就連忙告訴他:“銅鈸,銅鈸。”
現在銅鈸安靜下來了,那幫怪人們雁過拔毛地打掃著戰場。我們聚在街心裡,茫然、鄙夷、震驚、佩服、疑惑、憤怒,諸多說不清的情緒充斥了我們,我們只好莫名其妙加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們的打掃戰場根本是連一顆子彈也不要放過,放爆竹的傢伙揹著四條三八槍,六條子彈帶和一嘟嚕子手榴彈,壓得駝子一般,還要蹣跚著走過我們身邊,走向另一具屍體。扛火槍的大和尚在研究日本機槍。拿窩弓的在扒屍體的鞋子。他們都很破爛,僅僅看外觀的話,與我們路遇的那些住民沒什麼兩樣。
我和死啦死啦注意的是那隻小書蟲,他在試一雙鞋,那雙鞋顯然是不合適他。
“好吧,我們……全殲了日軍,就算是我們——我們和我們的支援者,實際上該說是我們的救星,分邊而立,雖然我們自稱人渣,卻仍因被這樣的破爛搭救了而覺羞愧。
死啦死啦終於在沉悶中向郝獸醫發話,郝老頭不知道是因為傷勢還是吃驚過度,悶悶的。
死啦死啦:“去看一下……他們的傷員。”
郝獸醫便看對方坐在牆根邊發愣的一位,那位面似鍋底倚牆呆坐,一臉茫然。
郝獸醫:“……炸膛啦?”
不辣:“不炸就有鬼了……還好子彈潮了,要不治血葫蘆吧你就……”
我拉了下死啦死啦,讓他看對方不多的幾支正經步槍,鏽跡斑斑的國軍用槍,我們都能看到那支七九式上的“國軍”刻印,而且狗肉向他們做出一副狺狺的姿勢,幸好它不是一條愛亂咬人的狗。
而拿窩弓的正把剛扒到的一雙鞋扔在小書蟲子旁邊,伴之一句輕響:“媽的,連自己腳大腳小都不曉得。”
書蟲子:“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嘛。”他迅速高興起來,“噯,合腳啦。”
死啦死啦咳嗽了幾聲,以便引起對方的注意,實際上他並無必要,對方一直很注意我們,就像關在一個屋的兩班陌生人,一定會注意另一班陌生人。
死啦死啦:“噯,我說。”他迅速從那班人的眼神裡找到了他們的頭領,就是那個拿窩弓的傢伙:“幹嘛砍掉我們過江的繩索?”
拿窩弓的開始涎著臉撓頭。我猜他大概和我差不多大,但他撓頭的時候讓人覺得是十五六歲。
死啦死啦:“別裝傻。你們是一直跟我們到這地?在林子裡我們追的就是列位吧?死人的槍也是你們拿走的。可別說繩子不是你們砍斷的。”
小書蟲子跺著剛上腳的鞋。“我錯啦。我剛剛才認出你們倆。”
拿窩弓的便把他打住,年青可並不妨礙他有擔當,“是我們錯啦。我們一直跟著,可一直搞不清,我們不曉得國軍兄弟現在穿這個樣子。對不起,錯啦。”
他深深地鞠下一個躬去。讓我們只好看看彼此的穿著,再面面相覷,也許他真不知道國軍現在穿什麼樣子,但我們現在穿的是死啦死啦這暴發戶湊出來的一身:中的美的英的德的加上民間的——恐怕國軍現在也不會穿作這個樣子。
死啦死啦乾咳嗽,他今天好像痰堵了喉嚨一般,“這個切切不要搞錯,國軍現在也不穿這個樣子……嗯,什麼?”
我氣得想踢他,因為我剛才捅他來著,現在他等於把我的小動作公諸於眾了。幸好拿窩弓的彎下腰給書蟲子繫鞋帶了,他是把鞋帶子在腳脖子後繞一圈再繫住,那樣對頭,因為在林子裡過長的鞋帶容易被掛住。
我便小聲地:“色不對。”
死啦死啦:“……什麼色?”
我:“紅的。”
他在這方面愚鈍至此,再一次驚訝地看著那群武裝的叫花子,帶一種我很難形容的神情。
我只好再一次小聲強調:“別靠太近啦。大紅。”
是的,小書蟲子還只是有赤色傾向,我們眼前的傢伙則是真正的紅色武裝,虞師避如瘟疫的大紅。私下閒聊時我們提到過這些在淪陷區與世隔絕永不言退的瘋子,現在看來,至少在比我們還苦十倍這一部分上接近真實。
死啦死啦現在在做鋸嘴葫蘆。他和我們都傻子似地看著那個小頭目給書蟲子繫鞋帶。書蟲子也一直笑咪咪地由得他系,小頭目繫好了就猛踹書蟲子一腳。
小頭目:“自己該學啦。等老子被小日本活剮了。別指望再有人教你。”
不知道為什麼,這普普通通的小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