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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變化,但是霧中有著地面,叢林立刻就鋪天蓋地地來臨了,在一次把我們摔得四仰八翻的震動中,駕駛員完成了自殺式的著陸,駕駛窗的玻璃在他眼前碎裂,那老兄往後一仰後就此不動,在我看來是凶多吉少,往下也用不著他了,現在這架飛機已經成為一個慣性體,往下能活下來多少老天爺說了算。
飛機在劇烈的震動中滑行,每一下都教我們快把牙關咬碎。我死死抓著一個固定處,聽著外邊起落架的折斷聲和金屬蒙皮被像紙樣撕開的聲音。
終於停了下來,而貨艙裡一片死寂。我抬起頭,拉了一下我身邊的一名同僚,他卻全無反應——我抬頭看著,貨艙已經被叢林的枝幹撕裂了,他被一根伸進貨艙的樹枝活活擠死。
然後我想起在我的理論常識中,墜機之後最可怕的是什麼。我昏頭轉向地爬了起來,“要著火啦!跳下去!跳飛機!”
康丫昏昏沉沉對我嚷了回來:“會摔死的!”
“你以為你還在天上嗎?”我四處找出口。
他看了眼橫擔在頭上的枝椏,開始猛烈地驚咋起來,“跳飛機跳飛機!著火啦著火啦!”
飛機當時超載裝了50多人,現在還剩下30來人,我真高興看見我們覓食小組的人們因為擁在一起,而避開了毀傷嚴重的後艙,他們除了一身擦傷淤傷外基本完好。門早打不開了,但貨艙被撕開了比門更大的縫,我們從縫裡跳將下去。
當我們從C46的殘骸上落入草叢時,看到了那位美國人所做的努力。他曾是想讓飛機迫降在空地上的,但在厚重的霧氣中根本無法分辯地表,於是在最後關頭他選擇用枝叢和藤蔓來阻止撞擊,飛機在衝至叢林的邊緣時被阻止住了,小半截殘破的機頭露在叢林與空地的邊沿,我們跌跌撞撞,七葷八素,從枝叢裡扎進空地,然後驚魂未定地看著那架載我們上天堂又下地獄的C46殘骸。
它並沒有爆炸,但是我們卻聽到爆炸聲。我們下意識地躲避,然後才發現爆炸不是來自飛機殘骸,而是來自我們背後的霧氣之中-那是槍聲炮聲,和一種,比如說吧,把彈藥庫點著的聲音。
我們茫然地看著身後的霧氣,就像我們剛才茫然看著身前的霧氣,直到聽見美式威利斯吉普的引擎聲。我們往前走了幾步,便看到一輛吉普衝破霧氣不緊不慢地駛來,車上坐著兩個同樣不緊不慢的英國軍人。
阿譯大概覺得禮貌更適合這樣的外交場合,於是以一種中國式的拘謹微微鞠了一躬,“先生們好。”
但是那兩位都是帶著武器的,於是立刻有了一支李恩斯菲爾德步槍和一支司登式衝鋒槍指著我們。
“我們是朋友。”我用英語說,我說這話時著實有點臉紅,因為無論如何不該出現一支只擁有褲衩的軍隊,“中國軍隊。”
槍倒是放下來了,車繼續往前駛。
我追著他們問:“我們是迫降的!這是在哪兒?”
車駛過我們一段才停下的,車上的英國人用一種漠不關心的態度看著我們,那種活死人一樣的漠不關心是如此熟悉,不但沒有關心,連好奇也沒有——通常我們也用那種態度對待彼此。
英國人一點兒表情也沒有地說:“亞細亞啊,這該死的叢林難道會是歐羅巴嗎?”
我笑不出來,從那幾位一絲不苟的表情上來看他們也沒認為這是玩笑,玩笑是要和地位平等的人開的,所以他們不和我們開玩笑——幸虧他們的司機覺得我們的差距還沒差到完全不可以對話。
他說:“你們降錯地方了。”
我真的很想笑,那種很想笑但表現出來是一種像哭的表情,“我同意。可我們是迫降,我們被日本人打下來的。”
“機場在十一點半方向八公里。”那說急倒毫不掩飾他的憤怒,“你們總是搞錯地方。”
我身邊的阿譯下意識地看錶,但是顯然他只能看到他的手腕。我把他的手腕打了下來。
我耐心地說:“尊敬的先生,只需要一個單詞,您就可以讓一群迷路的人知道他們的位置。”
那位尊敬的先生驅動了車,冷淡地說:“看你們的地圖。”
他那樣理直氣壯,以至我不得不看了一眼我僅有的一條褲衩,以確定那裡邊確實沒藏著一份高比例軍用地圖,而我抬頭的時候那輛車已經驅動。
“您從哪兒看出我身上藏了包括地圖在內的整座倉庫?——我們他媽的在哪兒?!”我根本顧不得外交禮儀了。
那輛車揚長而去了,你禮貌或者無禮對他們都是無關緊要的,他們只丟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