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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纏滿了枝葉的人,纏滿枝葉的鋼盔下露出他那張日本式的驚奇而憤怒的臉,要麻當他是鳥,他可當要麻是哪個混蛋同僚的戲謔。
我們互相瞪視的沉默時間足足有好幾秒,然後那名日軍掉頭想鑽回隱蔽他的叢林,他一腳踩滑了,稀里嘩啦一滾到底,一直滾到要麻的腳邊,連槍都被他摔掉了。
我們在同一時間清醒了,我把拄在手上的槍上肩,迷龍抬起他手上的機槍,要麻反應是最快的,一挺刺刀扎進那名路遇者的胸口。
我聽著陡坡上再次簌簌的大響,看著枝叢裡鋼盔的微光,槍響了第一聲,我在後邊看著要麻的頭上騰起一團血霧。他最後的意識是想借仍紮在敵人身上的槍刺保持站立,他試了一秒鐘左右,然後直挺挺摔在日軍的屍體上。
我叫喊的聲音快把我自己嚇著了,“日軍!”
迷龍撲倒,開啟腳架,我盲目地開了回擊的第一槍,豆餅忙著撿起他臥倒時掉了一地的彈匣,然後火舌幾乎是垂直地傾瀉下來,澆在我的周圍,我要開第二槍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在後退,那是豆餅和其他幾個排頭兵在抓著我的腳往後拖,剛被拖開機槍彈就打在我剛才的臥倒位置。
我們鑽進了扎死人的刺棵子裡。迷龍連滾帶爬回到我們中間,他和我和豆餅比較幸運,扎進了一個多少有點兒遮掩的低窪。
迷龍憤怒著,因為他至今沒放出一槍,“缺德玩意兒!樹上也有!”
我看了一眼趴在日軍身上的要麻,可以慶幸,這場遭遇戰中的第一槍就把他打死了,他身下的日軍在呻吟慘叫,樹上的機槍手並不能分清這慘叫來自敵方還是己方,於是機槍的火舌移向了他們,把那兩個人又掃了一遍。
現在慘叫聲也停了。
迷龍徒勞地還擊了一匣子彈,“副射手!副射手?——他媽的豆餅?!”
我和迷龍回頭,豆餅把頭深紮在地上一動不動,我們的第一感覺是他死了,於是我去碰他的鋼盔,我們以為死了的人抬了頭,我發現豆餅在為了要麻哭泣。
我伸手到豆餅的背具裡抽出一個彈匣遞給迷龍,迷龍沉默地裝上。
死啦死啦在槍聲中從隊尾跑向隊首,一路拍打著他覺得能用上的人,那包括抬著僅存的九二機槍的全組人,不辣伸著脖子指望被拍到,但恰巧就錯過了他。
不辣愣了一秒鐘,“怎麼就沒我?”之後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跟在後邊。
我們聽說過日軍喜歡上樹,用鳥鳴猿啼作為聯絡,藏在幾百上千棵密不透風的參天大樹中,三四個人盤踞在一棵樹上對著幾百個逃亡的人射擊。逃亡者無暇搜尋,只能拿腦門承受子彈。
用腦門承受了子彈的要麻靜靜壓在他殺死的日軍身上,兩挺設在樹上的機槍仍在掃射,一挺對付的是我們這些排頭兵,另一挺在封鎖我們身後的狹窄山路,陡坡上的日軍也在向我們射擊。
又一個排頭兵倒下。一發子彈打在迷龍剛架好的機槍上,迷龍大罵著從身上摳出那發橫向嵌入皮肉裡的跳彈。
死啦死啦跑來時,被擊中的排頭兵正滾落到他的腳邊,被與排頭兵分隔開的主隊正向著樹冠和灌木裡盲射,那是個大於45度的陡坡,一切實在是便利早已在樹冠中打好位置的日軍,連主隊中也在出現傷亡。
死啦死啦拿步槍戳著地面,“架機槍!在這裡架機槍!”然後他看著原地不動計程車兵,“窩在這幹什麼?排頭的死光了就輪到你們!”
但在來自暗處,幾乎是垂直穿透的彈雨中衝擊實在是需要勇氣,剛站起的一個士兵就被打得仰天摔倒。死啦死啦看坡上,又一個排頭兵在灌木中被打成蜂窩,看背後,九二機槍此時才拉到隊中,他壓低身子手足並用開始穿越那道封鎖火力。機槍削飛他臉前的泥土,一發步槍彈打得他的頭盔發出一聲尖響,飛了來多高又滾回坡下。
我和迷龍豆餅藉著一處稍為低窪的灌木苟存,當又一個排頭兵企圖爬向我們卻在彈雨中安靜之後,排頭兵就剩我們三個了。我死死揪住要出去和人對射的迷龍,一邊瞪著坡路上死啦死啦的愚行,有膽跟他衝這個坡的人已經悉數變成屍體滾回去了,就剩下一個不辣也不知躲閃地跟在他的後邊。
迷龍掙了幾下後才回頭,回頭時也就愣住了,然後看著那兩貨一頭扎進我們這個小低窪裡,把本來就窄的地盤全部填上了人。
迷龍盯著死啦死啦,“你黃鼠狼變的吧?這都不死?”
死啦死啦沒理他,呸呸地吐著滿嘴土。
不辣說:“我孫猴子變的。要麻死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