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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半截帶血的劈柴從我眼前飛過,那是在迷龍身上活活砸斷的。我看著,死啦死啦從正笨拙地往起裡爬的迷龍身邊走開,去原處找另一段劈柴。
我是麻木的,麻木的是我的臉、手腳、血管和神經,我麻木地轉開了頭,我在迷龍的家門前看見迷龍的老婆和孩子,兩個人都那樣冷冰冰地看著,大人甚至沒有去捂小孩子的眼,眼睛裡是那樣一種不折不扣的……仇恨。
死啦死啦又找到一段劈柴,他走向迷龍。
迷龍實在是非常結實,我的團長用了四條劈柴才打斷了他的腿。
我們又回到了祭旗坡,陣地不再屬於我們,那現在是主力團的地方了,屬於我們的只有我們用廢墟里的材料給自己搭的那些很過意不去的營房,說營房太恭維我們的手藝了,它們就是拼拼湊湊地手藝還在石器時代的這麼些棚子,最像樣的兩個是我們為麥師傅和全民協助搭的一間總算還是四方的房子,後來卻被死啦死啦鵲巢鳩佔了,還有一個是獸醫留下的帳篷。那是我們的醫院。
這裡屬於我們……哦,我並不確定這裡是不是屬於我們,我們的陣仗很怪,九個人——死啦死啦扎師部去了,迷龍在帳篷裡——於是帳篷外邊就是九個人,九個炮灰團的倖存者,和三倍於我們的憲兵隊成員對峙,我們什麼都沒有了,連樹棍子都沒有,那邊。我想哪一個都夠上對岸去殺得幾個來回。我們四面八方地站著坐著,以免漏了任何一個可能讓他們進入帳篷地方位——事實上他們一直不懷好意地在尋找任何一個可能的縫隙。
迷龍一直在帳篷裡鬼叫。啊喲喂啊喲喂地倒像哼曲一樣,這弄得我們在對峙中有時候就很跑神。
迷龍該從心裡感激打斷他腿的人,沒那麼做的話,迷龍現在十有八九已經被拷牢在師部,每一根骨頭都被打斷了一次以上。迷龍一槍報銷的是軍部陳大員的侄子,那邊已經放出話風。迷龍的一雙招子平升一級,一雙腿子平升一級,一條命是坐地三級,但他並不反對人輪著番湊個六級,說白了,他希望迷龍能零碎地被折騰死。
於是那些一心監守自盜地憲兵們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地盯牢了我們,而我們兩步一崗四步一哨地盯牢了他們。後來我們看見從祭旗坡上下來兩個黑黝黝的人影,一胖一瘦,胖的那個真對不起這個時代,瘦的那個教繃帶裹得我們再認不出來。他們加入了我們。胖傢伙是克虜伯,另一個是……
瘦子從繃帶下幽幽地發聲:“是餘治。”
我們便有點啞然了。
克虜伯:“他的坦克中了一炮,炮塔都打飛掉了啦。”
餘治:“就剩我了。”
他經歷過什麼,但並不像他上了南天門的朋友們經歷得那樣多,所以他跟我們仍保持著距離。只是捏了捏張立憲的肩膀。
餘治:“小何沒了?”
張立憲擠出個沒有表情的表情,餘治便木然地沉默了,而克虜伯把一個長布包捅給我,一看就沉得要死,我聰明的沒去接。
我:“什麼東西?”
克虜伯小聲地:“我們都聽說啦。餘治就把坦克上的機槍拆下來了。”
這簡直是救命,我猛拍了餘治地肩。不拍還好。一拍便拍出了他在強忍著的眼淚,他迅速地坐到了我們身後去了。張立憲寶貝似地接了那挺勃朗寧機槍。仍是連布裹著,放在了身後——我們是從南天門上一顆石頭子都沒帶得下來,如果真要火拼或者械鬥,它是要亮出來救命的。
克虜伯:“團長呢?”
我瞪回那幫虎視眈眈的傢伙們,儘可能讓自己也顯得虎視眈眈的:“去師裡討情了。帶著三千個死人和十幾個活人的面子。”
克虜伯:“什麼三千個死人?”
我:“就是炮灰團的面子。”
後來我們就坐下了,對著那幫有心沒膽,要做壞事又要守軍法的孬種們。
仍然像在南天門上一樣,我們仍然被包圍著。可是迷龍不能死,絕對不能死,我們不能再死哪怕一個人。我們守在那,看著先屬於竹內連山,現在屬於虞嘯卿的南天門,看著暮成了夜,渡江的友軍都不會抬一眼,就投入西岸縱深去追殲日軍。而我們坐在這,我們剩下的全部。
餘治後來緩過氣來了,張立憲還在好意地拍打著他:“團長會有辦法地。”
阿譯:“對的。”
我呆呆地看著他們。
如果還有辦法便不用打斷迷龍的腿了,餘治不過是在失去虞嘯卿這個偶像後再給自己找個崇拜地人。
張立憲就不像——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