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呻吟的力氣也沒有了。受傷的眼皮耷拉下來,遮住了那兩隻美麗、金黃色的眼睛。
老漢輕輕把它抱在懷裡,用一隻青筋突暴的手悲痛的撫摸著它。
黎明時分,老黑貓在徐國強的懷抱裡死去了。
老漢用手掌抹去滿臉淚水,抱起這個嚥氣的夥伴,開啟了通往陽臺的門。他看見,外面已經鋪了一層寸把厚的雪。天陰得很重,空中仍然飄飛著雪花。風已經完全停了,空氣中流蕩著一種微微的溫暖。
他把老黑貓安放在陽臺的一個角落裡,用那片棉墊遮蓋住它,然後靜靜地立在欄杆邊,望著風雪迷朦的城市和模模糊糊的遠山,嘴裡嘆息著,胡楂子周圍結上了一圈白霜……徐國強老漢一個上午沒有出自己的房門。他盤腿坐在床鋪上,沉默地抽了很長一陣煙。後來,他在床下找出一個小小的木匣子,用笤帚打掃乾淨,給裡面墊了一些新棉絮。他要象安葬人一樣安葬他的老黑貓。
中午前後,他的貓入“殮”了。他把那隻貓經常飲水吃食的小碗和那個毛線蛋,都放在了“棺材”裡;然後拿小木片把木匣子釘起來。
福軍和愛雲中午都不回家來,他自己也無心吃飯;於是就把這個小木匣裝進一個破提包,又拿了一把挖爐灰的小鐵鏟,一個人靜悄悄地出了門。
他踏著厚茸茸的積雪出了家屬樓後邊的小門,蹣跚著來到街道上。滿天雪花象無數只紛飛的白蝴蝶。徐國強老漢臉繃得緊緊的,路上偶爾有認識他的人熱情地給他打招呼,他只是嚴峻地點點頭。
他到離地委不遠處的一個小山溝裡,在馬路旁邊瞅了個向陽的小山坡,用小鐵鏟在土崖根下掘個小洞,把那個小木匣放進去;然後用土掩埋起來,並且象真正的墳墓一樣,弄起一個小土包。
殯葬全部結束後,他蹲在這個小土包旁邊,又抽起了旱菸,雪花悄無聲息地降落著,天地間一片寂靜。他的雙肩和栽絨棉帽很快白了。他痴呆呆地望著對面白皚皚的雪山和不遠處的一大片建築物,一縷白煙從嘴裡噴出來,在頭頂上的雪花間繚繞。
徐國強老漢突然感到這個世界空落落的;許多昨天還記憶猶新的事情,好象一下子變得很遙遠了。這時候,他並不感到生命短促,反而覺得他活得太長久。
毫無疑問,老黑貓的死對徐國強老漢的打擊是沉重的。只有他自己才能體驗到這件事的殘酷性。他也並不指望別人理解他,包括他家裡的人。
幾天來,他的情緒一直很低。他也不願給別人敘說他的不幸。要是說出他為一隻死去的貓而悲傷,也許別人會笑掉牙的。只是在星期天的飯桌上,愛雲突然提念說:“這幾天怎不見貓呢?”
“貓已經死了。”他對女兒說。
“死了?也是的,這隻貓太老了……”愛雲輕淡地說了一句,然後便去盛湯。曉霞只顧低頭吃飯,福軍一邊吃,一邊和旁邊的一位幹部說話。誰也沒有再說起這隻死去的牲靈。
徐國強勉強吃了一小碗米飯,連湯也沒喝,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他木然地立在門後邊,淚水盈滿了一雙昏花的老眼。他好象聽見房間的什麼地方傳來“喵嗚”一聲叫喚,趕忙把腦袋轉了一圈。一無所有,是他的耳朵產生了錯覺……在以後的日子裡,每過一兩天,徐國強老漢總要在臨近黃昏的時候,一個人悄然地走出家門,穿過那條街道,來到那個小山灣裡,在那個小土包前徘徊一段時光。人的感情有時候真是不可思議,他也許對人是冷漠的,但可以對一個動物懷著永遠的眷戀。
又是一個黃昏,城市的燈火和山坡上的殘雪閃爍著冰冷的白光。大地已經開始結凍,硬幫幫得象鐵板一樣。風嗚咽著從遠處的山口中吹過來,灌滿了低窪中的城市。徐國強老漢象往常一樣,穿著厚厚的掛麵羊羔皮大氅,戴著栽絨棉帽,又來到掩埋著老黑貓的那個小山灣溜達。他現在已經沒勇氣走到那個小土包前;只是在那個山坡下面的公路邊上來回走幾圈。
這在很大程度上倒不是專門來祭奠那隻死去的貓。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跑到這裡來了;就好象他在這地方丟失了什麼貴重的東西,儘管毫無指望再拾回來,但仍然還要反覆尋找。
徐國強老漢在馬路邊上溜達了幾圈,正準備返身回家去,卻突然又聽見了一聲貓的叫喚。他心一驚,不由轉過臉向山坡上望了一眼。除過一片昏暗,他什麼也沒有看見。
他搖搖戴栽絨棉帽的腦袋,知道他的耳朵又出了毛病。“喵嗚!”
又是一聲貓的叫喚聲。這下老漢聽真切了!這的確是一聲貓叫,而且和他的老貓叫聲幾乎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