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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所以,儘管他目前的處境也不佳,但還是準備和她談一次話。這次他不準備叫她到公社來,他要親自找上她的門去談,這也包含了一種對不種她的意思。
這一天,他在南馬河打壩工地上帶著—身土腥味回來,匆匆扒了炊事員留下的一老碗紅豆角角幹米飯,臉也沒擦一把,就向南馬河小學走去了。
已經是掌燈的時分了,秋夜晴朗的天空,星星一批跟著一批出現。他背抄著手,邁著因勞累而鬆鬆垮垮的腳步,一聲不吭地走著。就是在這村道上,他也能嗅到田野裡成熟的秋莊稼的氣息。這位“停職”的公社書記心裡暗自快慰,因為秋田要豐收了。為了這,那些彎腰弓背的老百姓,受了多少熬苦!而他呢,汗珠子也沒少掉,而且還得用肩胛扛住多少政治壓力啊!不管怎說,只要老百姓囤裡有了糧,他受死受活也心甘情願。他一路走一路盤算:再一關就是頂住“高徵購”了。應給國家交的糧食他一顆也不會少,但要挖農民飯碗裡的糧,頭打爛也弄不成!
“弄不成!”他想著,嘴裡竟對夜空下的一片棗林嚷了一句。他根本忘了自己現在是“停職幹部”,說不定到時還要撤職的,要和人家吵還輪不上他呢!
到了小學門口的時候,他才記起今晚上是幹啥來了——他要對吳月琴做一次真心關懷她的談話。他要對她說:“要爭氣!不論在什麼厄運中,都不要墮落!都要保持高風亮節!他進了學校的院門,看見中間有唯一亮著燈火的窗戶,便認定是吳月琴住的地方,因為本村的教師都在家裡住。
當他走到院中央的時候,站住了,因為他聽見屋裡正有兩個人拉話,聲音很高,是吳月琴和運生。
他的心一沉。他本想轉身就走,但聽見這兩個人似乎說到了自己,就站下聽他們談話。
“……準保又是楊立孝造的謠言!現在全公社都在談論咱們兩個哩。馮書記說不定也知道了。要不是他最近也枉受人家的整,肯定要把你叫到公社訓一頓。”
這是運生的聲音。
吳月琴馬上開腔了:“我不怕!他馮書記要是干涉人家的正當戀愛,他就太不像話了!我想他不會的!至於楊立孝造謠咱長短,咱行得端,立得正,不怕半夜鬼敲門……運生呀,你就說句話嘛!你看我現在無診無靠的。我再能指靠什麼人來解救我呢?只有你和你媽是我最親的親人我不愛你別的。就愛你的好心腸。你就答應我吧!咱倆死死活活就在一起生活吧!我不會給你做針線,但我能吃下苦!我情願跟你受苦受罪一輩子……”
院子裡的馮國斌聽到這些話,受到極大的震動。他猛然感到,以前並不瞭解這個女孩子!想起以前曾那麼粗暴地對待她,星光下,羞愧地垂下了毛碴碴的腦袋。
房子裡的談話又開始了。他剋制住亂紛紛的心情,繼續聽下去。
運生的聲音:“小吳!你一片好心我都領了。可是我不能這樣嘛!我是個土包子老百姓,只念過三天兩後晌的書。我的開展就在這土疙瘩林裡呢!你是個知識人,你應該做更大的事,你不應該一輩子屈在咱南馬河的鄉山圪勞裡!國家總有一天會叫你去辦更適合你乾的事!你要是和我結了婚,也就等於我把你害了。現在全公社都在傳你和我的謠言,我和我媽急得哭了幾回鼻子。前幾天我們母子倆商量了一下,託我大舅在他們村給我介紹了個媳婦,昨天女方已經來了我家,我們已經訂了婚了。我們還備辦了一點酒菜。準備明天請公社和村裡的一些人吃喝一下,把這事明瞭,也就等於堵那些造謠人的嘴。
你受氣已經受得太多了,怎能因為我再叫你受氣哩!“
接下來,就聽到吳月琴像孩子般沒有任何節制地嗚咽……
馮國斌渾身的血直往頭上湧來。他猛然感到一陣眩暈。他跌跌撞撞地來到院當中一棵老槐樹下,把那黑蒼蒼的臉靠在冰涼粗糙的權杆上。兩顆如此年輕而純真的心,感動得全鼻根一陣又一陣發酸。
屋裡,吳月琴的哭聲停止了。她呢呢喃喃地說:“運生,你真好。你太好了,運生!我要像親哥哥一樣看待你;你媽就是我的親媽媽,我就是她的親閨女,也是你的親妹妹……親的……”
這時候,運生卻哭開了。小夥子的哭聲儘管有節制,但聽得出那粗壯的男音一聲聲都是從肺腑裡湧出來的。馮國斌急驟地邁動著粗而短的雙腿,走出小學校的院子。他臉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那道傷疤也變成紫紅色。他的神態就像護犢的老牛那般憤怒。他覺得社會上有一些壞蛋在坑害這些娃娃!如果現在一伸手就能抓住這些壞蛋的話,他馬上就會用那握過老钁頭的手,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