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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辦吧!反正搞好搞壞,和公社球不相干……這你比我清楚!這都是你弟弟的政策嘛!”
田福堂一時噎得說不出話來了。他在治功的辦公窯裡支吾著應付了幾句,喝了一杯茶,就又告辭出來了。
田福堂本來是到石圪節散心的,沒想到越散心越煩。治功剛才提起了他弟弟,使他忍不住又想起了自己的女兒——她現在也調到黃原去工作了。他是半年前才知道女兒和女婿的關係糟糕透頂。老天!為什麼家事國事都這麼不順心呢?
趕集回來,吃罷晚飯,田福堂又一個人來到中窯裡,仰靠在被垛上閉住眼休息。胡盤亂算一天,也夠熬人的。正在他閉目養神的時候,潤生進來了。
兒子立在腳地上,猶豫了一下,對他說:“爸,我下半年不準備教書了。”
“為什麼?”田福堂直起身子問。
“我到責任組勞動呀!”
“胡鬧啥哩!好好當你的教師!”田福堂生氣地說。“爸,農村眼見要分開種莊稼呀,這學校怎個辦也說不來了,還不如現在就不教這書哩……”
“只要能教一天,你也要教呀!”
“爸爸,我已經想過了,現在生產隊一分開,咱們家沒有勞力不行。你身體不好,不能上山。我準備勞動呀!爸爸,你放心,我肯定能養活了你和我媽。再說,我要是參加了勞動,村裡人就看不上你的笑話了。我以前沒勞動過,但慢慢就會習慣的。我明天就準備到海民哥的組裡去出山……”田福堂眼眶裡旋轉著淚水,聲音沙啞地對兒子說:“爸爸捨不得讓你去受苦!聽爸爸的話,還去教你的書;爸爸準備出山呀!我身體也沒有什麼大病,能勞動哩……”“主意我已經拿定了,下半年我不再去學校!”潤生說完就轉身出去了。
兒子剛一走,堅強的田福堂趔趄著身子關住門,然後一頭撲倒在土炕上的被堆裡,咧開嘴無聲地哭了……
第四章
麥子種完,犁鋤一掛,就到了白露;這時節,鋤頭也就要束之高閣了。
農曆八月,是莊稼人一年中美好的時光。不冷不熱,也不飢餓;走到山野裡,手腳時不時就碰到了果實上。秋收已經拉開了序幕:打紅棗、割小麻、摘豇豆、下南瓜……莊稼人孫少安的心情和這季節一樣好。真是連他自己也難以相信,幾年前他夢想過的一種生活,現在開始變成了現實。一群人窮混在一起的日子終於結束了,莊稼人的光景從此有了新的奔頭。
誰說這責任制不好?看看吧,他們分開才一兩個月,人們就把麥田種成了什麼樣子啊!
秋莊稼一眨眼就增添了多少成色!莊稼人不是在地裡種莊稼,而是象撫育自己的娃娃。最使大夥暢快的是,農活忙完,人就自由了,想幹啥就能幹啥;而不必象生產隊那樣,一年四季把手腳捆在土地上,一天一天磨洋工,混幾個不值錢的工分。莊稼人也願意活得自由啊!誰願意一年到頭牛馬般勞動而一無所獲呢?人們在土地上付出血汗和艱辛,那是應該收穫歡樂和幸福,而不是收穫憂慮和苦痛的……
少安感到,他父親的臉上也顯出了他過去很少看見的活色。一年多前,當他象現在一樣把隊分開的時候,父親曾多麼擔心他栽跟頭呀!好,現在老人放心了,因為上面有人支援讓這樣搞哩!
在他們這個責任組時,父親實際上成了領導人。二爸一開始不願“走資本主義道路”,牛著不出山,他沒辦法,父親就到田家圪嶗吼著罵了一通,二爸也就無可奈何的被吆起身了。對於二爸來說,大隊的常年基建隊已經解散,他要是不在責任組勞動,就沒處去幹活了——歸根結底,他是農民,還拉扯著三個娃娃,不勞動一家人吃啥呀?
少安家裡眼下還沒有什麼大變化。老祖母八十二歲,仍然半癱在炕上;母親頭髮已經半白,但也沒什麼大病,照舊象過去一樣門裡門外操勞;弟弟少平還在村裡教書,今年二十一歲,完全成了大人,只是比過去說話更少,放學後就悶著頭幹活;小妹妹蘭香去年考入了原西縣高中——讓全家驕傲的是,她考高中考了全縣第三名。蘭香一直在縣高中住校,兩個星期才回家一次。
他們家裡最大的熬煎,仍然是他大姐一家。罐子村實行責任組後,他姐夫王滿銀就跑了出去。說是做生意,可這二流子兩手空空,誰知到什麼地方瞎逛蕩去了。政策一寬,社會一鬆動,有些農民已經開始脫離土地,向外地和城鎮流去。這些人大部分出去就是靠力氣和手藝掙錢;也有些人鬼知道靠什麼手段謀生呢。他們村金俊文的大兒子金富,半年前就出走了,至今都杳無音訊,連家裡人也不知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