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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中央任命後第二天就到這裡上任的。只有多病的老伴和他同行而來。他們幾個大點的孩子都已經在北京參加了工作。小女兒倒正好前年考上了這個省會的一所全國重點大學,能和他們團聚了。他老伴渾身是病,這幾年除自己不能照顧家人,還要家人照顧她。親愛的秀英在“文革”中他被監禁後,一邊工作,一邊拉扯孩子,還要為他的命運焦慮——積勞成疾啊!沒有秀英,他說不定也就早垮了。儘管他眼下工作繁重,又一大把年紀,但只要有空子,他就盡力照顧老伴。小女兒雖然在這個城市,但不能讓孩子耽誤學習回家來侍候她媽。新來的保姆是個農村姑娘,剛到幾個月,還有些拘束,家務活上有時還得要他給這孩子當助手……省委書記在車裡一邊抽菸,一邊靜靜地望著車窗外綠色無邊的麥田。濛濛春雨中,農人們戴著草帽,正在大田裡掄看胳膊拋撒化肥。這場雨太好了,正趕上了農時。不知道北邊和南邊的山區下沒下雨。他在心裡說:“老大爺!最好給那兩個地方多下一點雨吧!
沒有辦法,我們現在很大程度上還要依靠你吃飯哩!
是的,南北兩個山區一直是喬伯年最為關心的地方。他到職後最先跑的就是那兩個地方。這是他工作的重點。跑一跑,更心焦。那裡農村的貧困已經可以宣佈為緊急狀態。但最令他心焦的是,越是貧困落後的地區,那裡的領導往往受“左”的思想影響越深,腦筋也更僵化。改變那裡的極度貧困狀況首先要改變那裡的領導狀況。這是最咬手的問題。他已經讓省委主管組織工作的副書記石鍾同志儘快提出意見,調整和加強南北幾個地區的領導班子……喬伯年用指關節揉揉太陽穴,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他感到眼睛有些腫脹,很想在車裡迷糊一陣,但就是睡不著。昨晚在省農業科研中心開了半晚上會;會完後又失眠了很長時間。他現在很困憊,但又很清醒。
他是昨天上午到達位於黃土高原和中部平原接壤處的這個著名的農業科研中心的。本來他很早就想到這裡跑一趟,但一直擠不出時間來。他對這個農科中心抱有極大的希望。這裡有農學院、林學院、省農業科學院等十幾個科學研究和教學單位,擁有科技人員三千多人,僅教授和副研究員以上就有二百五十人左右,真正是人才薈萃之地——這在全國也是不多的。毫無疑問,今後全省農業的大發展,必須發揮這個科學中心的作用。
昨天出發時,他準備當天就返回省城——因為省上還有一些急迫的問題等待他解決。但他卻推遲到今天下午才回來。
這個農業科研中心的所在地僅是一個小鎮,幾千名科技人員的生活一直存在嚴重問題。
糧、菜、煤、水和各種生活需要根本不能保障。他昨天一到那裡,科學家們就紛紛訴苦。他立刻決定晚上召開有關方面負責人緊急會議,研究解決辦法。除過先臨時採取了些措施外,他準備返回省裡後,著手研究將這裡的鎮一級建制改為縣一級建制,以便更好地解決這個遠離大城市的科研中心在後勤方面的問題。儘管這兩天他又跑路又熬夜,疲憊不堪,但他高興的是他沒有虛行這一趟。
現在,汽車已快要到省城了。南面逶迤的山嶺已經顯出他清晰的面目,如同屏風一般立在天邊。城市依傍著南嶺,在廣大的平原地區展開,此刻在春雨中灰漠漠一片看不見從東到西的邊沿。
汽車駛過郊外大片的蔬菜地和工廠區,進入了市內。
這季節的白天仍然是短暫的。當汽車上了二十華里長的解放大道時,天色已經接近黃昏。加之天陰得很重,城市實際上已開始了它夜晚的生活。
路燈映照著積水的街道,象一條條燦爛的銀河。兩邊的人行道擠滿了匆匆行走的人群,各種雨傘組成了一望無際的“蘑菇林”。主幹道上穿梭著各種車輛;一個接一個的叉路口,紅燈綠燈在交替閃爍。
“伏爾加”的速度慢了下來。
喬伯年側過臉,看見外面幾乎每一個公共汽車站,都湧滿了黑鴉鴉的人群。有的車站好不容易來了一輛車,車上車下擠成一團,遲遲開不走。他知道人們在這大雨天擠不上車是什麼滋味;他也知道這些人在抱怨,在咒罵,一片叫苦連天。
他在車裡嘆了一口氣。
汽車終於折進了省委大院,緩緩地滑到了他的家門口。
這是一個空蕩蕩的院落,有一座二層小樓。這是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