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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說:“這門路倒能試一下!”
夫妻兩個於是光身子坐在被窩裡,商量開了從秀蓮孃家那裡借錢的事。
“乾脆!咱現在就給家裡寫信,明天就郵出去!”性急的秀蓮說著,便身上一條線不掛跳下炕,從對面的土臺子上找出少安上學時的那支爛杆鋼筆,又把蘭香作業本後面寫剩的幾張白紙撕下來。她回到炕上,把煤油燈往被窩旁邊挪了挪。
這樣,兩個小學畢業生就趴在被窩裡,把紙壓在枕頭上給山西的賀耀宗寫起了信。秀蓮知道怎樣才能打動她爸的心,因此由她口授內容,少安執筆書寫。夫妻倆折騰了好一陣才把信寫完。
這下兩個人都睡不著了,乘著興致幹完了恩愛之事,又摟著拉了半晚上的話。兩個人興奮地回憶了他們過去的相識,談了他們眼下的生活,設計了他們未來的光景……第二天吃早飯時,少安把他給丈人寫信借錢的事告訴了父親。
孫玉厚說:“你丈人家也不是銀行!能拿出那麼多錢來嗎?如果他能給你借這筆錢,那你按你的想法去做,爸爸不管你。”“如果我包工外出,馬上就是秋收大忙,你得受累。另外,還不知組裡其他幾家人願不願意讓我走……”
“他們怎不願意?你給組裡交包工錢,年底眾人還能分一點現金。一眼看見,今天下來吃的問題不大,但錢和以住一樣缺,眾人巴不得有個來錢處呢!至於秋收,這和過去生產隊不一樣,都經心著哩!用不了幾天,大頭就過去了。咱家裡我一個勞力滿能行。只要你能買得起牲畜。你走你的!再說,你又不是常年包工,那活一兩個月不就幹完了嗎?”少安說:“按現時包工行情,一個月交隊五十元,我多交上十元……”
父親的態度使少安另外一些擔心消除了。他現在只是等著山西那裡的回信。
但是,他和秀蓮對家裡給他們借錢是不是過於自信?丈人家有沒有這筆錢?就是有這筆錢,會不會給他們借?常有林是上門女婿,就是丈人有心幫扶他們,“挑提”會不會從中作梗?自秀蓮和他結婚後,他們還一直沒回過山西,那裡的情況他們現在兩眼墨黑……幾天以後,山西的信終於來了。
這封信把少安和秀蓮高興得眉開眼笑!信是常有林給他們寫的。姐夫在信中告訴他們,家裡接到信後,都十分樂意幫扶他們這筆錢。常有林並告訴他們,他已經打問過,山西這面的大牲畜價錢要比他們這面便宜,因此他建議少安把貸到的款拿上,到山西來一趟。由他幫他們買一頭好騾子……少安接到信後,和家裡人商量了一下,立刻去石圪節找到了劉根民。
根民當下幫助他在公社信用社貸了七百元款,並把少安將要來拉磚的事告訴了縣高中他的表哥。少安裝起貸款,拿了上次丟在根民辦公窯的羊毛口袋,先跑到下山村用七十塊錢買了一輛架子車,趕天黑才返回到雙水村。第二天,他就坐公共汽車去了山西老丈人家。
到山西后,常有林從家裡拿出四百元錢,引著少安到柳林鎮用九百九十元錢買了一頭三歲口的鐵青騾子……從山西返回來的時候,少安就不用坐公共汽車了。他在騾子背上搭了一條線口袋,騎著這頭牲畜往回走。這頭騾子體魄雄壯,口青力大,毛色光亮如綢緞,一路上到處被人誇讚。快過黃河時,有人就出價一千一百元要買它。但再大價少安現在也不會賣。
第二天下午,少安騎著騾子來到了黃河大橋。
以前幾次走山西往返都是坐汽車,經過大橋時,不能好好瞧瞧黃河,很急人。現在他迫不及待地從騾子背上跳下來,把牲口拴在一塊石頭上,就懷著一股難言的激動,走到大橋中間,伏在橋欄杆上。
他立刻感到一陣眩暈和心悸……眼前是一片麥芒似的黃色。毛翻翻浪頭象無數擁擠在一起奔跑的野獸吼叫著從遠方的峽谷中湧來,一直湧向他的胸前。兩岸峭壁如刀削般直立。岩石黑青似鐵,兩邊鐵似的河岸後面,又是漫無邊際的黃土山。這陣兒,西墜的落日又紅又大又圓,把黃土山黃河水都塗上一片桔紅。遠處翻流的浪頭間,突然一隱一現出現了一個跳躍的黑點,並朦朧地聽見了一片撕惱裂膽的叫喊聲。漸漸看清了,那是一隻吃水很深的船。船飛箭一般從中水線上放下來,眨眼功夫就到了橋洞前。這是一隻裝石炭的小木船,好象隨時都會倒扣進這沸騰的黃湯之中。船工們都光著身子,拼命地喊著,穿過了橋洞……
少安立刻調過身,看見那船剎那間就到了下游——下游水面開闊,船行走得似乎慢了下來。
這時候,他看見另一隻上行的船正在河邊象甲蟲似的慢慢向大橋這裡移動。牽著船的那根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