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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香在灶火圪嶗裡燒火。賀鳳英參觀大寨前幾天也回來了,現在正和她嫂子、金波他媽、蘭花一起在鍋灶上忙著。
在後炕頭親戚的這一桌上,還坐著一位諸位已熟悉的人物田二。在這樣的場所,總是少不了他的。村裡不論誰家的紅、白喜事,田二都不請自到。在這種時候,別說田二是本村人討吃上門,就是來個外地的叫化子,事主家除不討厭,反而樂意接待。結婚是個喜事,還盼來個叫化子哩!按鄉俗論,有叫化子參加紅白喜事,是吉利的徵兆——此奧妙說法有何根據?恐怕已無從查考。
王滿銀還沒等坐席,就已經自己招呼著自己把肚子撐圓了。現在他正忙著往炕上端盤子。他吃高興了,象耍雜耍似的用五個手指頭頂著一大紅油漆盤子炒菜,唱歌一般吆喝著在人群中穿行。做席面菜的是金俊文——他不光殺豬是一把好手,做席面“碗子”在村裡也是第一流的。金俊文把八碗主要以肥肉為主的菜放在紅油漆盤裡,王滿銀就吼叫著端起來往炕桌上送去。
少安媽和金波媽在鍋上把油糕和白麵饃,分別拾到幾個盤子裡,蘭花和賀鳳英兩個人一前一後往席面上送。炕上的兩桌人,吃著,說著,笑著,一個個臉上都汗津津的。少安在幹部席上勸酒;而他的秀蓮因為這裡沒地方,此刻正由金秀陪著坐在金家灣那面——等這面坐完席後,她再回來……這頓飯一直從中午吃到晚上。
當少安和秀蓮終於回到一隊飼養院的新房後,村裡的一些年輕人又混鬧了半晚上,這個婚禮才算全部結束了……第二天臨近中午,少安和秀蓮正準備回家吃飯,書記田福堂突然來到飼養院他們的新房。他拿來兩塊杭州出的錦花緞被面,說是潤葉今天上午捎回來的,讓他把這禮物轉送給新婚的少安夫婦。
田福堂把潤葉的禮物放下,就告辭走了。
秀蓮馬上奇怪地問丈夫:“潤葉是個什麼人,怎給咱送這麼重的禮物?”
少安儘量輕淡地說:“她是剛來的田大叔的女兒,她和我小時候同過學……”
“肯定和你相好過!要不送這麼貴的東西?”秀蓮敏感地追問。
少安承認說:“是相好過……”
秀蓮突然不言語了,背過身把頭低下摳起了手指頭。少安一看她這樣,就很快轉到她面前,開玩笑說:“你們山西人真愛吃醋!”
秀蓮反而衝動地撲在他懷裡,哭了,說:“你再不能和她相好了!”
少安手在她頭上拍了拍,說:“人家是個幹部,在縣城工作著哩!”
秀蓮一聽送被面的潤葉是個幹部,馬上揩去臉上的淚水,不好意思地笑了。這她就放心了——一個女幹部怎麼可能愛她的農民丈夫呢!
第三十三章
大自然不管人世間的喜怒哀樂,總是按它自己的規律循序漸進地變換著一年四季。
一九七六年的春天隨著驚蟄第一聲響雷,就如期地來到了黃土高原。
清明節的前一天,氣候驟然間轉暖,陽光和煦地照耀著解凍不久的大地。
原西河對岸的山灣裡,桃花又一次紅豔豔地盛開了。河兩岸的緩坡上,剛出地皮的青草芽子和枯草夾雜在一起,黃黃綠綠,顯出了一派盎然的生機。柳絲如同少女的秀髮,在春風中搖曳。燕子還不見蹤影,它們此時大概還在北返的路上,過一兩天就能飛回來。原西河早已解除了堅冰的禁錮,歡騰地唱著歌流向遠方……可是,田潤葉坐在原西河邊的草坡上,心裡依然是一個寒冷的冬天。
和去年這個時候相比,她瘦得都變了模樣。儘管還是原來的衣服,現在卻顯得異常地寬大起來;原來鵝蛋形的臉龐凹陷下去,臉蛋上那兩片可愛的緋紅顏色也褪了。眼睛失去往日的光彩,象暗淡下去的火焰。蓬鬆的剪髮頭又梳成了兩條小辮,無精打采地耷拉在肩頭。
現在,她手裡捏著一朵剛搞下的馬蘭花,眼睛失神地望著嘩嘩東流的原西河水。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那位失落江山的廢君所寫下的這不朽的詞句,正能形容田潤葉此刻的心情。
完了!她和自己心愛的人一塊生活的夢想徹底破滅了。他已經結婚,和一位山西姑娘一塊過光景了。
人生中還有什麼打擊能比得上年輕時候的失戀對人的打擊呢?那時候,人常常感到整個世界都一片昏暗。尤其象田潤葉這樣的人,她儘管在縣城參加了工作,但本質上也可以說仍然是一個農村姑娘。一旦當她第一次對一個男人產生了熱烈的愛情,就會深陷進去而不能自拔。可一旦這熱烈的嚮往落空,又很難從因此而造成的痛苦中解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