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堵塞了。
田福軍把自己碗裡的玉米麵饃放進鍋裡,用手去拿糠糰子。他手剛一抓,這糰子就被他捏成了一把碎渣子。他順手拿起鍋臺上的鐵鏟子,把這堆渣子鏟在自己碗裡,然後澆了兩勺熬鍋水,回到炕上埋下頭吃起來。隊長一家人嚇得連一句話也不敢說。兩個大人和六個孩子都眼睜睜地看著他吞嚥那碗糠水飯。
他還沒有把飯碗放下,門裡突然闖進來一個老漢。田福軍還沒有反應過來,這老漢就雙膝跪在隊長的腳地上,一邊向炕上的他磕頭,一邊嘴裡連哭帶喊:“青天大老爺!快救救我一家人的性命……”
田福軍慌得一把摜下碗,跳下炕來扶起老漢,問他:“什麼事?什麼事?”
老漢連哭帶說:“我一家三口人四天都沒吃一顆五穀了!快餓死了……”
“一顆糧也沒了?”田福軍問。
“就是的……”
“口糧哩?”
“扣了!”
“為什麼扣了?”
這時,隊長開口說:“他家的小子出門盲流了,公社和大隊命令要扣口糧。我們也不敢給……”
“我娃也是餓得不行了,才出門的……”老漢哭著說。“走,我到你們家去看看!”
田福軍立刻扶著老漢出了隊長家的門;隊長本人也緊攆在後面來了。
田福軍進了這老漢家,看見炕上睡著一個老婆婆,已經餓得奄奄一息了。他彎下腰問話,這老婆婆連眼皮都抬不起來,更沒力氣給他回答。在窯牆根下,還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子,合住眼靠牆坐著,臉上已經成了青黃色。她見來了生人,勉強用手託著牆站起來,絕望地望著他。
田福軍目睹這慘狀,淚水洶湧般從眼睛裡淌出來了。他哽咽著,狠狠揪著隊長的肩膀,說:“快去盤糧食!”隊長愚蠢地囁嚅說:“公社和大隊領導不放給他們分糧,我……”
“混蛋!”有教養的田福軍忍不住破口大罵。他一把扯住長的衣服,拉著他即刻就去盤糧食。
當田福軍和隊長一人扛一口袋糧食回來時,這一家三口人都爬蜒著跪在門口,哭成了一堆……三天以後,遵照田福軍的指示,後子頭公社把二十幾個大隊書記都召集在了公社來開會。
會議一開始,田福軍劈頭就問:“你們哪個隊有斷了糧的家戶?有多少戶?缺多少糧?”
他的問話剛完,許多支部書記都哭開了。他們紛紛敘說各自隊裡的不幸狀況。看來除過個別村,大部分村子都有許多缺糧戶;有的只能維持一兩個月,有的當下就揭不開鍋了。
問題相當嚴重。如果不能及時解決,後子頭公社今年可能要餓死不少人。不是說這些隊沒一顆糧食。所有的大隊都有“戰備糧”。但這些糧食是準備未來打仗吃的;上面規定,任何情況下都不準動用——動用這糧食就等於犯法!
此刻,田福軍無法顧及個人的後果——他不能看著把人餓死。他當即決定,立即開啟各隊的糧庫,儘快把糧食分發給缺糧戶。戰備糧空缺下的數目,以後逐漸再補上——這樣就可以看作是借糧,而不是分糧。反正不管怎樣,他已經嚴重違犯了禁令。他想,為此就是把他押到法庭上,他也可以為自己的行為辯護……田福軍原來還準備在後子頭公社呆幾天,想再到公路沿線跑幾個大隊。但縣革委會的吉普車突然到這裡來接他。因為中央一位老首長來黃原視察工作,這位老首長又是原西縣人,過幾天就要回縣上來,地區要求原西縣全力做好接待工作。馮世寬接到通知後,立即派車接所有在外面的常委們回城,商量如何接這位老首長。
田福軍雖然坐在了飛馳的吉普車裡,但他的思想還在後子頭公社。透過這次匆匆的調查,使他認識到“四人幫”雖然打倒了,但農村貧困的局面依然故舊。要改變這種狀況,必須從根本上來解決問題。他想:戰備糧裡拿出來的那點吃完了怎麼辦?還不是要繼續餓肚子?
回到縣裡的當天晚上,福軍在自己家裡吃完飯,心情依然不好。他也不願意和家裡人說話,就一個人來到自己的辦公室。
他坐在辦公室的圈椅裡,久久地盯著窗戶紙發愣。一張張面黃飢瘦的臉又浮現在他的眼前。他痛苦地埋下頭,用手指頭神經質地梳理著自己的頭髮;不一會,他看見白髮黑髮在桌面上落了一層。他聽見有人敲門,就說:“門開著,請進來!”
他看見門裡進來的是他的侄女潤葉。他驚訝地發現,他的這個侄女也是面黃飢瘦,就象他在土崖凹見到的那個四天沒吃五穀的女孩一樣。他以為他剛才的思緒沉浸在那些飢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