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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孫少安返回村子,就找到管公章的田海民,讓他給鄉信用社寫一份貸款申請。海民說他不會寫。少安只好和他一塊湊合著,總算寫成一份“申請書”——申請石圪節信用社:我村村民孫少安,在村上建有一座磚場,由於裝置陳舊,產量低,經濟效益差,今年準備增修裝置,提高產量,因資金週轉困難,特向貴社申請代(貸)款壹萬元,希望解決為盼!
此致敬禮!
雙水村村民委員會(蓋章)
孫少安拿著這份貸款申請書又返回石圪節。鄉信用社的信貸員告訴他,劉鄉長已給他打過招呼,因為他們雖然沒按規定去他那裡調查,就寫好了可行性報告。當然,這要上報縣農業銀行。縣農行批覆後,其中九千元機器款和另外的運費將轉帳結算,不準提現金,錢會直接匯到河南鞏縣。他可以提剩下的幾百元現金作為零用錢。按往常,縣農行的審批少說也得半月二十天。
“這太慢了!”少安著急地叫道。
但沒有辦法,他只能回村去耐下心等待。
可是剛過三天,石圪節的信貸員就跑來說,他申請的貸款縣農行已經批覆了。信貸員驚訝地對少安說:自他當信貸員以來,縣農行還沒有這麼快就批覆這麼大宗的貸款!
孫少安心裡明白,是根民給周縣長打了電話,才如此迅速地解決了他的問題。現在這社會,即是辦正事,也得走旁門拐道!
這樣一來,他就得立刻動身到河南鞏縣去提貨了。臨走前,秀蓮連夜為他出遠門而打點行裝。
到河南去!這對少安來說,也是一次非同尋常的經歷。在此之前,他最遠只到過黃原。
現在,他將不僅走州過縣,還要透過本省省城,到外省去辦一宗大事。過去,都是河南人到他們這帶來做生意;而現在,黃原人也要涉足那個漂泊者們的故鄉去了。
中國的大變革使各省的人都變成了不安生的“河南人”。如今,汽車、火車、輪船、飛機,客員急驟暴滿,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各地的個體戶生意人。最有趣的是,大多數火車臥鋪的軟席都被這些腰裡彆著大把人民幣的生意人佔據了。瞧吧,這些人穿著粗劣的西裝,脖項裡挽著結死蛇一般皺巴巴的領帶,操著醋溜普通話,蹬著髒皮鞋,理直氣壯地踏進了鋪紅地毯的軟臥房間;而把許多身份優越的老幹部擠到了擁擠不堪的硬臥車箱。幹部有權,但權力有限。人民幣魔力無邊,只要肯出高價,二道販子手裡有的是軟鋪票。至於軟鋪票如何流入二道販子手中,普通人只有想象的權力,以後這種局面一直維持到一九八七年,鐵道部才不得不發了一個專門檔案予以限制——因為鐵路上連外賓的軟臥都不能保障了。
一九八二年夏天從黃原山區出發的孫少安,還沒有這種氣派。他仍然屬於貧困地區那些痛苦創業者的行列。他的裝束在石圪節一帶農民中間就算是很“現代”了,其實仍然是一副土包子模樣。他身上裝著一點有限的錢,勉強可以去河南打個來回。當然,他已經遠遠不是傑出的柳青所描寫的那種五十年代的創業者形象,到外地辦事還揹著家裡的饃,孫少安甚至很有氣魄地在個體商販那裡買了兩條高價“紅塔山”牌香菸,以備一路上應酬。
他在黃原沒有停留。
他在銅城也沒有停留。
他甚至在繁華的省城也沒有停留。
他心急火燎,坐罷汽車,又坐火車,急迫地向河南趕去。制磚機提不回來,一切都無從談起!再說,那是一件萬把塊錢的東西啊!一點都不敢大意!
本來,他應該從銅城拐到大牙灣去看看弟弟。或者至少應該在省城停留一天,去看看上大學的妹妹。說實話,正是弟弟和妹妹有了出息,才使他對生活更有了信心,以至於激發起更大的雄心和魄力。他很想順路見見這兩個親人,可又實在耽擱不起時間。看來只能在返回時再去看望他們了。
少安是第一次坐火車。他找了一個靠窗戶的座位,聽著車輪在鐵軌上的鏗鏘聲,出神地望著車窗外綠色無邊的中部平原。最使他驚訝不已的是,眼前竟連一座山也看不見了。啊啊,世界上還有看不見山的地方?
列車喧吼著駛過遼闊的中部平原,在聞名天下的三門峽跨過鐵路大橋,進入河南省。這裡的黃河已經很寬闊了。少安覺得,幾年前他去山西丈人家買那頭騾子時,也曾在一座大橋上仔細看過黃河。不過那裡的黃河水面很窄,橋也沒這裡長。想當年,他是騎著光脊背騾子過橋的,而現在坐著火車跨過了這座更為壯觀的大橋。那時過黃河,他是為了買頭騾子;現在他卻是為自己的磚場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