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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光明……汽車飛馳過綠色的山野。
太陽昇起來了,山嶺上高壓線的鐵塔一座連著一座,一直排向遙遠的天邊,象藍天上展翅騰飛的雁行。山坳裡,那些相距不遠的礦區,用黑灰兩種色調在黃土地上塗抹出它們巨大的圖形。滿載的運煤專列隆隆地衝上緩坡,噴出的乳白色蒸氣淹沒了鐵道旁的那些小小的村莊。
汽車從盤山路降入溝道。視野立刻窄狹了。緊接著,就是銅城市區林立的樓房和耳熟的嘈雜聲。
曉霞在銅城南郊飛機場大門前下了車,提起她那隻漂亮的皮革包,和司機打了聲招呼,就走進候機室的大廳。大廳極其寧靜。稀稀落落的旅客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在售貨櫃前悠閒地踱來踱去,挑挑揀揀買東西。有幾個人坐在舒適的皮沙發裡,靜靜地望著大廳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燈。擴音器裡放出輕柔的音樂,一位新近走紅的女歌星正用沙啞的嗓子嬌聲嗔氣唱一首流行歌曲——假日裡我們多麼愉快,朋友們一起來到郊外,天上飄下毛毛細雨,淋溼了我的頭髮,………。
田曉霞竟不知所措地在光潔如鏡的水磨石地板上呆立了片刻。眼前這樣的場所本來是她極熟悉的,現在倒有點陌生了。她耳朵裡還轟隆隆地響著溜子的轉動聲,眼前仍然流動和旋轉著一片黑色……她在候機室的大廳裡呆立了片刻,才慢慢地回到了眼前的現實中。這裡太寧靜了,靜得叫人有點心慌。她看了看腕上的手錶,還來得及吃點東西。
她很快走進候機室餐廳。
現在,她雙腳踏上了柔軟的紅地毯。
紅地毯不時在她眼裡變為黑色。
她恍惚地在櫃檯上要了一杯熱牛奶和一小塊蛋糕,然後端到餐桌上靜靜地吃起來。不一會,透過餐廳的大玻璃窗,就看見省城飛來的客機降落在了停機坪上,機翼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銀輝。
半小時後,她坐著這架飛機衝上了碧藍的天空。
飛機進入水平飛行以後,她解開安全帶,側過臉從舷窗望出去,只見下面一片白雲在翻騰。在那捲奔躍的白色浪潮的遠方,她似乎看見他從地平線那邊向她走來,黝黑的臉龐,露出兩排整齊堅實的白牙齒微笑著,雙腳踩踏白雲彩大步地向她趕來……
少平!少平!她心裡默默地呼叫著他的名字,喉嚨一直象被什麼堵塞著,胸腔裡燙傷似地灼熱。
不到一個小時,飛機就在省城西郊的機場降落了。
她用手指悄悄抹去眼角的兩顆淚珠,提起皮革包走下舷梯。六月燦爛的太陽美好地照耀著外面的世界。候機樓前面巨大的花壇裡,五彩繽紛的鮮花如錦似繡。遠處都市無盡的建築群矗立在綠色的樹海之中。
田曉霞突然看見,在停機坪出口處的鐵欄杆後面,她的同事高朗正在人群中向她招手。
他顯然是專門來接她的。她心頭即刻湧上一股說不清的滋味。
高朗是和她一起進省報的。他是西北大學中文系的畢業生。由於去年進省報的大學生就他們兩個,而且又同時分在了城市工作組,彼此很快就熟悉了。報社向來是個論資排輩的單位,他們作為“孫子輩”,不免和“老子輩”、“爺爺輩”們有些撞磕,因此兩個同輩人的關係也自然變得親密起來,高朗知識面寬闊,人也不錯,他們很能談在一塊。只是不久前,曉霞敏感地意識到,這傢伙對她有點過份的殷勤,似乎要表達什麼“意思”了。她向來不是那種狹隘姑娘,不願因此就傷害一個好人。現在也還沒必要告訴他自己有了男朋友。如果他真的要說出什麼“求愛”之類的話,那時她才可以直截了當告訴她和少平的關係。
順便說說,高朗的父親是這個省會城市的副市長;他爺爺就是中央那位大名鼎鼎的高老。高步傑老漢現在是中紀委常委。這樣說來,高朗實際上也是原西人,和曉霞是同鄉。不過,他在北京爺爺膝下長大,上大學時才考到這個城市。但他從來沒有回過原西縣,故鄉觀念十分淡薄。他可以說是一個“完整”的北京人。
曉霞現在已經和高朗握過了手。他們相跟著出了候機室,來到外面的廣場上。
高朗是帶著市政府的小車來接她的。他看來情緒很高漲,似乎專意為接她而打扮了一下,皮涼鞋閃閃發光;筆挺的西褲,雪白的短袖衫,脖項裡打一條深紅色領帶。曉霞看他這一身裝束忍不住想笑——他幾乎象國際旅行社的導遊或高階賓館的侍應生了!
小車飛快地駛出機場內那條足有五華里長的林蔭大道,然後加入到大街上洪流一般的汽車和行人之中。
車速慢下來了,透過車窗,都市五光十色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