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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青山鎮時,天色更晚了一些,夜霧瀰漫,能見處不過一兩丈。
時雍騎的那匹是烏家班的老馬,也算是跟著烏家班走南闖北的功臣了,大概馬兒走的地方多了,吃的草料雜了,也有了幾分靈性,還在青山鎮街口,它便不願再往裡走。
老馬犟起來脾氣大,比大黑還不好哄。
時雍扯了幾次韁繩,拍不動它,只得下來牽它。
“馬祖宗,走啊。”
馬兒脖子固執地擰著,就是不肯。
時雍:……
大黑汪汪兩聲,衝上去往馬屁股上就是一口。
不輕不重,剛好能讓馬痛。
馬兒長嘶一聲,蹄子終是邁出去了。
時雍看了大黑一眼,“你倒厲害。”
大黑受了表揚,甩甩尾巴,跑到了老馬的前面。
青山鎮還是那日時雍離開時的模樣,一側是水,兩岸夾山,早晚霧氣重,多雨,長街風大。
街口的血跡似乎還沒有沖刷乾淨,除了簷下那些凝固成了黑褐色的血,長風送來的空氣裡似乎都瀰漫著血腥的味道,令人呼吸不暢,恨不能把毛孔都緊閉起來。
街上空蕩蕩的,沒有人。
如同鬼鎮。
一個人走在長街,兩側是影影綽綽的房舍、有些門關著,有些開著,露出裡面的桌椅,擺設。外牆、木柱上到處是弓箭刀槍的砍痕、洞孔,還有附著的血跡。這座歷經數百年的古鎮在一片死寂中,仿似一個巨大的鬼片拍攝場,一瞬間就將時雍拉回了那個浴血突圍的夜晚。
恐怖的殺戮後,小鎮比殺戮時更為可怕,每一個洞開的大門裡,彷彿都有一雙眼睛,都有一些枉死的冤魂,以致時雍聽不清風裡夾雜的是飛沙樹木的呼嘯還是慘死的人發出的淒厲呼喊。
她明白賣茶水的大娘,為何要她原路返回了。
這裡實在不適合正常人來。
時雍不知不覺走到青山鎮那座橋。
橋那一頭,就是裴府。
橋上滿是霧氣,時雍牽著馬,帶著狗,點燃一個火把,聽著橋下流淌的河水,慢慢走過去。
不過幾日沒有人,裴府就似荒蕪了,大門口寫著“裴府”兩個字的匾額上,插著一隻利箭,箭頭破匾而入,匾額的一側裂開,傾斜下來,看上去極是落敗。
裴府旁的低矮房屋是裴三伯的家,
時雍還記得那夜前來,他們家人聲鼎沸,很多人來接,還有幾個小孩子,穿插在人群裡吵吵嚷嚷,鬧得人頭痛。
如此這些人都不在了。
時雍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這一切,就像經歷了一場幻術。
在這個幻術裡,她和趙胤如同恩愛的夫妻。
她是裴賦,她是夏初葉。
幻術終,他是趙胤,他是時雍,而幻術裡的所有人都被魔法收回,不見蹤跡。
若非青山鎮還在,她會有大夢一場的錯覺。
門沒有上鎖,時雍一推就開了。
寂靜裡的吱呀聲鼓譟耳膜。
“你回來啦。”
黑漆漆的門裡,有一個聲音在對她說話。
時雍吃驚,將火把舉高,這才從餘光裡看到面色蒼白的小女孩。
她好像一個鬼啊!
一動不動,站在角落裡看她,火光根本照不到。
若非時雍膽大,能當場被她嚇暈過去。
“春秀。你怎麼在這裡?”
春秀朝她笑,“我一直在這裡。”
時雍往後望了一眼,背後是滔滔的河水,前方是巍峨的大青山,門裡是春秀蒼白瘦削的小臉。她舉起火把走進,彎下腰來看春秀。
眼對眼,小姑娘瘦了些,兩隻眼睛更大更亮,雖然面帶微笑,可是在這個寂靜的深夜,在空無一人的青山鎮,還是很挑戰人的膽子。
時雍重複問了一句,“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剛才春秀的回答沒在點子上,聞言愣了愣,又道:“我和婆婆留下來了。”
“婆婆?”
春秀點點頭,“你跟我來。”
春秀拎了盞油燈,帶著時雍過了橋,走過長街,轉過一個三岔路,指著前方偏暗角落的店面說,“婆婆就住那裡。”
時雍在青山鎮住了幾天,完全不知道這裡有一個店鋪。
店面的門緊閉著,春秀過去敲門,叫了幾聲婆婆,裡面響過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忽隱忽現,從遠及近,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