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婧衣有句話是對的,主子身邊的丫頭其實也是主子的人,但是丫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又不是“人”,主子要把她賜給誰,丫頭是沒有權力說不的。
因此,上次嫻衣求趙胤賜婚,趙胤詢問了謝放的意見,而朱九求趙胤賜婚,趙胤則沒有詢問她。
對嫻衣來說,這其實是好事,至少意味著她死罪可免,活罪大機率也能逃了。他們這些人的命運,很多時候往往只取決於在主子心裡的地位。
比如阿拾,同是奴婢之身,爺寵著她,信著她,她就是半個主子。
又比如婧衣,認不清自己的地位,到頭來鬧的只是笑話罷了。
嫻衣腦袋有些空白,甚至都來不及思考朱九求趙胤賜婚,是出於對她的同情,還是相處多年的情分,只是默默磕了個頭,謝了恩,並沒再多言。
婧衣就慘了。
有人為她求情,卻沒有人為她求婚。
任她哭得天崩地裂,嗓子嘶啞,死都不肯認罪,那五十大板還是沒能逃得過。杖責的板子粗細勻稱,次次到肉,她的痛哭和呻丨吟聲漸漸地弱了下去。
不知何時,天空又飄起了雪。
趙胤仍然坐在簷下沒有動,時雍走過去,看他一眼,“外面這麼冷,大人怎不進屋?是不捨不得嗎?婧衣姐姐貌美如花,天仙似的人物,就這麼攆走,大人是心疼了吧?”
她一邊說一邊瞄趙胤的眼色。
趙胤不動聲色地看她,“我在等。”
“等什麼?”
“等阿拾何時想起,扶本座回屋。”
這個男人,要不要再傲嬌一點?
時雍哼笑一聲,“大人是自己不會走路嗎?”
趙胤幽深的視線越過她,望向她背後的從屋簷落下的飛雪,掌心輕撫在膝蓋上,“下雪了。”
下雨了。
下雪了。
下冰雹了。
下……刀子了。
他只要犯腿疾,時雍就會心軟。她能理解那一種鑽心刺骨的疼痛,每每想起都替他難受。她抿了抿嘴,彎下腰來攙扶他,“行吧,誰讓我是個苦命的奴婢呢。”
趙胤眉心一蹙,側目看向她。
時雍察覺到他的不悅,“奴婢有說錯嗎?”
趙胤道:“你是爺看重的人。”
“哦。”時雍點頭,再沒然後了。
趙胤還想繼續下去的話,哽在了喉中。
這時,秦洛頂著飛雪走了過來,沒有靠得太近,就在庭院中對趙胤抱拳拱手。
“爺,五十大板打完了。”
趙胤腳步微頓,“嗯。扔出去。”
秦洛抬頭,目光有些複雜。
“人快不行了。這個天兒,怕熬不過今夜。”
趙胤想了想,頭也沒回。
“自生自滅。”
紛紛落雪覆蓋在無乩館的屋簷瓦脊,越積越厚,屋子裡燈火通明,透出暖烘烘的火花,庭院裡,渾身是血的婧衣被兩個壯漢像拖爛麻袋一般拖了出去。
潔白的路面上,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痕。
婧衣有氣無力地抬頭,最後映入眼簾的是無乩館溫暖的燈火,最後的意識是徹骨的恨意。
曾經她以為,像嫵衣和婉衣那樣被遣送到鄉下莊子裡,就是拋棄,就是懲罰,而趙胤對她不同,就算她犯罪,也萬萬不會如此。
今兒個她才明白,對嫵衣和婉衣,趙胤尚存仁慈,對她,徹頭徹尾的冷血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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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色積銀盆,涼透新衣裳。
一轉眼,臘月二十九了。
明日是除夕,大街小巷的年味更重了,炮仗聲聲,一不留情便傳入耳中。
這兩日的風雪後,無乩館被覆上了厚厚的積雪,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很是耀眼。
時雍這兩日都有過來為趙胤針灸,過了今天,年前就不會再來了。
萬家乞團圓的日子,她不能在外面亂跑。
房裡是熱氣騰騰的水霧,趙胤在沐浴。
他不要人伺候,時雍和嫻衣站在外面的廊下,沉默許久沒有吭聲。
嫻衣面色極是蒼白,看得出來這兩天不太好過。
時雍等待了許久,沒有聽到她的聲音,扭頭看了一眼,“你想嫁朱九嗎?”
嫻衣似乎意外她有此一問,轉頭看著她,苦笑,“卑賤之身,哪容得選擇。”
這是心裡還沒有放下謝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