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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吃驚地坐了起來,看到眼前的情形後,禁不住異常驚歎和抒情地“啊”了一聲。父親後來說,那是所有詩人加起來才能發出的驚歎和抒情,寫在紙上,就是:啊,藏獒。
飲血王党項羅剎繼續撕咬著,直到把那人的脖子咬斷。它這時一定想起了過去那些非人的折磨,而這些折磨一瞬問變成了一個恐懼的形象,那就是送鬼人達赤。儘管送鬼人達赤的存在就像党項大雪山一樣沉重而實在,但飲血王党項羅剎還是做出了反叛的選擇。因為愛與友善的力量已經慢慢地堅實起來,讓它開始在選擇中仇恨,而不是像過去那樣毫無選擇地仇恨一切。
父親站起來,呆呆地立著,抬頭看了看前面,突然激動地大喊一聲:“岡日森格。”
岡日森格帶著領地狗群從遠方跑來。它們是聞到某種異樣的氣息後趕來保護父親的。但是它們來晚了,父親已經不需要保護了。那個在它們看來一定會跟著舊主人送鬼人達赤加害父親的飲血王党項羅剎,已經走向了它的名字的反面,它不是飲血王,不是,不是党項羅剎,不是。它就是一隻正常的藏獒,懂得恨,也懂得愛,懂得戰鬥,也懂得感恩。
岡日森格帶著領地狗連夜把丹增活佛、索朗旺堆頭人和齊美管家以及李尼瑪叫到了父親的學校。當他們看到被飲血王党項羅剎咬死的送鬼人達赤的屍體後,吃驚得就像看到了狗變成人的奇蹟。除了丹增活佛,他好像早就預感到會有這一天,用他少有的燦爛的笑容望著父親,大膽地伸出手去摸了摸飲血王党項羅剎的頭。飲血王党項羅剎沒有拒絕,或者說它顧不上拒絕,它警惕地望著面前以岡日森格為首的一大群領地狗,做出了撲咬的樣子,又做出了咆哮的樣子。但是它最終既沒有撲咬,也沒有咆哮,而是尋找主心骨似的靠在了父親的腿上。父親蹲下來,抱住了飲血王党項羅剎的頭,對岡日森格說:“你過來啊,過來舔舔它,它是你的新夥伴。”岡日森格觀察著飲血王党項羅剎的反應,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第三十四章
兩個月以後,因打死鐵包金公獒而被西結古草原的藏獒牢牢記恨的李尼瑪,一脫下丹增活佛的絳紫色僧袍就會遭受領地狗襲擾的李尼瑪,調離青果阿媽草原,回到西寧去了。離開的時候他要求梅朵拉姆跟他一起走,梅朵拉姆拒絕了,這就意味著他們的愛情已是山窮水盡。梅朵拉姆是西結古草原的驕傲,她用自己的美麗和對藏獒的喜歡以及大膽潑辣的做派,讓所有見到她的人和見到她的狗,都變成了她的崇拜者。她在草原人和藏獒們的歡呼聲中擔任了西結古工作委員會的主任。不久,多獼總部的麥政委親自兼任了上阿媽草原工作委員會的主任。在他的推動下,當年也就是1952年冬天,按照草原的規矩,上阿媽草原的幾個部落頭人帶領著三十多名參加過民國二十七年那場藏獒之戰的騎手,來到西結古草原,賠償了命價。命價約定俗成的標準是:一個牧人二十個元寶(每個元寶合七十塊銀元),一隻藏獒十五個元寶,因為死去的牧人和藏獒很多,湊不夠那麼多元寶,在西結古工作委員會主任梅朵拉姆的說服下,西結古草原的頭人和牧民同意把命價折扣為一個牧人六個元寶、一隻藏獒五個元寶。怨仇解除後不久,遼闊的青果阿媽草原上誕生了第一個非部落建制的政權,那就是今天的結古阿媽藏族自治縣,縣府設在上阿媽草原。丹增活佛、索朗旺堆頭人和大格列頭人都在結古阿媽縣政府裡掛了個委員的職務。
建立結古阿媽藏族自治縣以後,梅朵拉姆就被任命為縣婦女聯合會的主任。在傳說她就要離開西結古草原的那段日子裡,光脊樑的巴俄秋珠傷心得幾天沒來學校上課。梅朵拉姆是他心中的仙女——白度母和綠度母的人間造型。她用她美麗的姿影占據了他的心,擠掉了他滿心室氾濫的仇恨的息壤。可是現在,他不能天天看到她了,不能天天聽到她“小男孩”、“小男孩”的叫聲了。他戀戀不捨地遠遠跟著她來到了縣裡,突然看到她正在回頭望著自己,頓時就滿臉通紅,轉身跑了回來。從此以後,巴俄秋珠差不多每個星期都要穿著那雙羊毛褐子和大紅呢做靴筒的牛皮靴子,去一趟縣裡,看望梅朵拉姆,有時僅僅是為了遠遠地望一眼她的背影。直到那雙靴子被他穿爛,齊刷刷地露出了十個腳指頭,他又沒有新靴子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他才中斷了這種飛揚著生命激情的奔波。有一天,梅朵拉姆來到了西結古草原,送給他一雙她買的新靴子,對他說:“你已經很久沒有去看我了,你還是去看我吧。”於是他又開始了草原與縣裡之間的奔波。當這雙新靴子又一次被他跑爛的時候,他留在縣裡也就是說留在他曾經極端仇視的上阿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