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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兒回去了。紫鵑問:“這是誰家差來的?”鴛鴦道:“好討人嫌。家裡有了一個女孩兒生得好些,便獻寶的似的,常常在老太太面前誇他家姑娘長得怎麼好,心地怎麼好,禮貌上又能,說話兒又簡絕, 做活計兒手兒又巧,會寫會算,尊長上頭最孝敬的,就是待下人也是極和平的。來了就編這麼一大套,常常說給老太太聽。我聽著很煩。這幾個老婆子真討人嫌。我們老太太偏愛聽那些個話。老太太也罷了,還有寶玉,素常見了老婆子便很厭煩的,偏見了他們家的老婆子便不厭煩。 你說奇不奇!前兒還來說,他們姑娘現有多少人家兒來求親, 他們老爺總不肯應,心裡只要和咱們這種人家作親才肯。一回誇獎,一回奉承,把老太太的心都說活了。”紫鵑聽了一呆,便假意道:“若老太太喜歡,為什麼不就給寶玉定了呢?”鴛鴦正要說出原故,聽見上頭說:“老太太醒了。”鴛鴦趕著上去。
紫鵑只得起身出來,回到園裡。一頭走,一頭想道:“天下莫非只有一個寶玉,你也想他,我也想他。我們家的那一位越發痴心起來了,看他的那個神情兒,是一定在寶玉身上的了。三番五次的病,可不是為著這個是什麼!這家裡金的銀的還鬧不清,若添了一個什麼傅姑娘, 更了不得了。我看寶玉的心也在我們那一位的身上,聽著鴛鴦的說話竟是見一個愛一個的。這不是我們姑娘白操了心了嗎?”紫鵑本是想著黛玉,往下一想, 連自己也不得主意了,不免掉下淚來。要想叫黛玉不用瞎操心呢,又恐怕他煩惱,若是看著他這樣,又可憐見兒的。左思右想,一時煩躁起來,自己啐自己道:“你替人耽什麼憂!就是林姑娘真配了寶玉,他的那性情兒也是難伏侍的。寶玉性情雖好,又是貪多嚼不爛的。我倒勸人不必瞎操心,我自己才是瞎操心呢。從今以後,我盡我的心伏侍姑娘,其餘的事全不管!”這麼一想,心裡倒覺清淨。回到瀟湘館來,見黛玉獨自一人坐在炕上, 理從前做過的詩文詞稿。抬頭見紫鵑來,便問:“你到那裡去了?”紫鵑道:“我今兒瞧了瞧姐妹們去。”黛玉道:“敢是找襲人姐姐去麼?”紫鵑道:“我找他做什麼。”黛玉一想這話,怎麼順嘴說了出來,反覺不好意思,便啐道:“你找誰與我什麼相干!倒茶去罷。”紫鵑也心裡暗笑, 出來倒茶。只聽見園裡的一疊聲亂嚷,不知何故,一面倒茶,一面叫人去打聽。 回來說道:“怡紅院裡的海棠本來萎了幾棵,也沒人去澆灌他。昨日寶玉走去,瞧見枝頭上好象有了骨朵兒似的。人都不信,沒有理他。忽然今日開得很好的海棠花, 眾人詫異,都爭著去看。連老太太,太太都鬨動了來瞧花兒呢,所以大奶奶叫人收拾園裡敗葉枯枝,這些人在那裡傳喚。”黛玉也聽見了,知道老太太來,便更了衣,叫雪雁去打聽, “若是老太太來了,即來告訴我。”雪雁去不多時,便跑來說:“老太太,太太好些人都來了, 請姑娘就去罷。”黛玉略自照了一照鏡子,掠了一掠鬢髮,便扶著紫鵑到怡紅院來。已見老太太坐在寶玉常臥的榻上,黛玉便說道:“請老太太安。”退後,便見了邢王二夫人,回來與李紈,探春,惜春,邢岫煙彼此問了好。只有鳳姐因病未來,史湘雲因他叔叔調任回京,接了家去,薛寶琴跟他姐姐家去住了,李家姐妹因見園內多事,李嬸孃帶了在外居住:所以黛玉今日見的只有數人。大家說笑了一回,講究這花開得古怪。 賈母道:“這花兒應在三月裡開的,如今雖是十一月,因節氣遲,還算十月,應著小陽春的天氣, 這花開因為和暖是有的。”王夫人道:“老太太見的多,說得是。也不為奇。”邢夫人道:“我聽見這花已經萎了一年,怎麼這回不應時候兒開了,必有個原故。 ”李紈笑道:“老太太與太太說得都是。據我的糊塗想頭,必是寶玉有喜事來了,此花先來報信。”探春雖不言語,心內想:“此花必非好兆。大凡順者昌,逆者亡。草木知運,不時而發,必是妖孽。”只不好說出來。獨有黛玉聽說是喜事,心裡觸動,便高興說道:“當初田家有荊樹一棵,三個弟兄因分了家,那荊樹便枯了。後來感動了他弟兄們仍舊在一處, 那荊樹也就榮了。可知草木也隨人的。如今二哥哥認真唸書,舅舅喜歡,那棵樹也就發了。 ”賈母王夫人聽了喜歡,便說:“林姑娘比方得有理,很有意思。”正說著,賈赦,賈政,賈環,賈蘭都進來看花。賈赦便說:“據我的主意,把他砍去,必是花妖作怪。”賈政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不用砍他,隨他去就是了。”賈母聽見,便說:“誰在這裡混說!人家有喜事好處,什麼怪不怪的。若有好事,你們享去,若是不好,我一個人當去。你們不許混說。”賈政聽了,不敢言語,訕訕的同賈赦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