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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去遠征硬漢嶺。回程時,或是帶錯了路,幾百個孩子從陡陡的黃土坡上,近於滾般地下來,居然一個也沒受傷——中國孩子就是這麼可愛,他們有的是韌性;中國的家長也是這麼可愛,他們信任老師。
向南看,有一條溪流,蜿蜒過臺北的下緣,河邊有著大片的草地,水濱開滿姜花。
我早逝的父親,曾領著初記事的我,站在河濱聽說書和大鼓。也曾經將我抱在懷裡,點著電石燈,蹲在溪邊徹夜釣魚,我們還曾經坐擺渡,到河的另一岸,在暴雨中穿過竹林,避入一所尼姑庵,吃她們種的大芭樂,聽瀑瀑的雨聲和輕輕的梵唱。
向東看,我已經離去整整30年的父親,正從六張犁的山頭,俯視著我。
小學三年級,他離開之後,我常站在龍安國小的摟上視窗,遠望那一座山,有時候天氣晴和,我甚至能認出父親墳墓的所在。
進入初中,便再難有這種眺望的機會。直到考取師大美術系,站在紅樓的頂層,才又有了更高的視野。那時雖然已經多了些煙塵,但山還是可見的。豈像現在,四處高樓林立,成為另一種現代化的水泥山林,真正的青山,反而難得見到了!
或許山已被很多人遺忘,正如同入夜之後,城市的天空,也不再屬於星子。卡拉OK和賓館的霓虹燈,高高地懸在慾望街頭、芸芸眾生的頂上,那五光十色燦爛閃爍的燈光,豈是古老的小星群所能抗衡?
但我們都是從山林來的,即或不在田園間成長,也流動著原始山林的血液。因為在人類進化的百萬年問,現代的文明才算多少?我們絕大多數的祖先,都是與山林為伍,由那山林孕育。
所以就算千百年後,我們的子子孫孫住到其它星球,如果有一天在無意間,聽到了蟲鳴、水韻、松濤,恐怕也會有一種悸然的感動,像是浪濤澎湃,從他們的心中緩緩湧起。
清境農場,這名字實在取得太好了!因為“清境”不僅是清靜,同時是清新,而“清”,豈不就是一種“境”界?
到達這個霧社與合歡山之間的清境農場,已是入暮時分了。
斜陽把山巒的稜線深深地雕塑出來,山谷中幾抹停雲,也染上了一分淡儲。倏地山風起了,停雲開始移動,一下子躲進了山凹,消匿了形跡;也有兩朵撞在山的稜線上,抽成絲絲縷縷,在斜光中閃動。
冬雲與夏雲畢竟不同,冬雲沉重,而夏雲飛,這大概主要是受日照和氣溫的影響,冬天沒有足夠的勢力,引發山谷中的水氣,所以難能蔚成雲海。但是看那幾朵孤獨的雲,各不相睬地流浪;看那清明開闊的山谷,無遮掩地呈現,不更有一種豁達嗎?
“眾鳥高飛盡,孤雲獨去閒,相看兩不厭,只有敬亭山。”
李白所描寫的,必定就是這麼一個暮冬初春的山景。人與山靜靜地相對,亭亭而立,敬穆無聲,這當中有多少萬化的溝通與心靈的契合?還有那對於大自然的尊敬與愛戀。
夜宿清境國民賓館,那是一棟面對群山的黃瓦白牆的建築,形式並非規則的四合院,卻高低間次地夾著一個花木扶疏的小天井,行在其中,除了走廊上光滑得近於危險的鋪地瓷磚,倒有一種高低穿梭的樓臺之美。
晚餐後,我獨自走上面山一側的陽臺,隔著樸拙的圓木欄於,由山谷中正斜斜地飄上一股沁人的寒。那寒是帶著一種抽象的藍色的,冷冽透明,如同溪水,那種清澈而毫無雜質的溪水。
眾山無語,以一種摺疊的黑色,橫過我的眼前,那是一種墨黑,但是屬於硯池中的墨,黑得流動而光燦,且在那黑中,彷彿能見到一抹霧白,只是亦非白,但感覺隔了一層,或正是夜嵐吧!也可能是山村人家的燈火,由谷中映上,在空氣中回折,所產生的柔美,卻又若有似無的感覺。
不見月的蹤影,仰首穹蒼,只覺一片湛然,待瞬間,眼睛將焦點從遠處山陵的距離,調到無限……。
我震動了!多年來難有的震撼,從心底、從眼底,從整個胸膛之間,以一種
無聲的詠歡。一種哭號前的深深呼吸、摒息與崩潰……
我看到了一個無比壯觀的——星海。
彷彿是千點、萬點、憶兆點閃動的碎琉璃,從四面八方湧來,又像是要迎頭地墜下。不知是不是因為仰首,我只覺得自己被團團地包圍,滿目星子,竟不知天地左右,好似全身都投入一流星河,滾啊滾地,進入那冥冥的無際。
現在我知道了!山巔不僅是尺寸千里,可以登高攪勝的地方,更是觀星玩月的好所在。因為在這裡沒有空氣的汙染,來遮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