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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家和文家,原本是鄰居——”夏輝道。
一牆之隔,比鄰而居。
那一堵牆,連著的是她和文二郎的屋子。
她的屋子是堆著雜物的、沒有窗的小小一間,他的屋子是有書聲、有墨香的讀書人的房間。
她在一牆之隔的這邊,看著牆縫隙中透過來的燭光發呆,聽著朗朗讀書聲入眠。
有一回,她發現牆上一塊磚鬆動了,她悄悄挪開磚,看到了隔壁的讀書郎。
讀書郎也看到了她。
他們白天也經常見面,不知為何,卻都很喜歡夜裡隔著一個小孔說話。
他會從這個小孔裡遞來半熱的米糕給她,會捧著書坐在小孔邊上念給她聽,甚至會放下書同她閒聊。
她被人牙帶走的那天,他恰好因病沒去學堂。
他從家裡衝出來要去拉她,卻被家人拖了回去。
半大的少年朝著她哭喊:“你等著!我找周儀來救你!我和周儀一起來救你!”
但最後,誰也沒來救她。
她被賣到嶺南,又被賣去蜀中,後來輾轉到了京城。
她既笨拙又沉默,好一些的人家都不要她,不知怎麼,被池長庭看中了,從此在池家留了下來。
“姑娘知道府君和先夫人是怎麼認識的嗎?”夏輝突然問道,目光越過窗戶落在河對岸,那對相依相偎的身影已經走進了對岸的酒樓。
“怎麼認識的?”追問的是朱弦。
“不是樂遊原踏青時偶遇的嗎?”池棠聽奶孃說過。
夏輝忽然笑得溫柔,搖頭道:“比那次早很多——府君十歲時,便認識夫人了……”
“那時府君還住在陳留,和夫人孃家是鄰居,後來夫人孃家搬走了,離別多年後,在京城重逢,府君一眼便認出了夫人,以為夫人沒認出他,便使勁手段想要夫人注意到他,夫人起初假裝不識,直到樂遊原踏青時,府君實在太出風頭了,夫人只好順水推舟,認識了他。”
池棠聽得目瞪口呆:“爹爹、爹爹怎麼出風頭的?”
夏輝含笑道:“我也是聽夫人說的,府君那日穿了一身白衣,簪了一枝桃花——”
“噗——”朱弦沒忍住,噴了池棠一身,顧不上對面池棠的手忙腳亂,不敢置信地追問,“桃、桃花?池長庭他簪桃花?”
池棠氣惱地拍著襟前茶漬,道:“簪桃花怎麼了?我爹爹簪桃花可好看了!”
朱弦眼睛瞪得更大了:“你還見過?他經常簪嗎?”
池棠動作一滯,目光黯下,搖頭道:“我就見過一次,我娘臨終,想看爹爹簪桃花,可那時是冬天,沒有桃花,他就自己用絹紗做了一朵簪上……”
聽的人痴了,說的人也痴了。
一時之間,各自默默無語。
許久,夏輝的聲音輕輕響起:“他穿白衣,簪桃花,執長笛,騎駿馬,使出渾身解數,想讓當年住在池家隔壁的小女孩知道,他還記得她……”
而她記憶裡那個少年,早就忘了她。
“這世間,再沒有比府君更可貴的男子……”
池棠從未聽過這一段,隨著夏輝的聲音,腦中不由自主描繪著爹爹少年時的風流倜儻模樣。
才描繪了沒幾筆,便覺眼角餘光裡闖入了一道身影,皎皎瑩然,引人去看。
這一看,池棠卻吃了一驚。
白衣?駿馬?長……不是長笛,是長劍,池棠莫名鬆了半口氣,再看也沒桃花,又鬆了剩下半口氣,不然還以為自己癔症了呢!
但樓下街前那個白衣駿馬的身影也很好看。
白衣繡著精緻的暗紋,被夕陽折射出熠熠金光,彷彿整個人都暈著華彩;馬背上身姿清雋挺拔,如松如竹,好看得讓池棠想丟香囊下去。
只是……怎麼看著好像有點眼熟?
待人走近茶樓時,十分巧合地抬起頭,恰好望進了池棠眼裡。
池棠只覺心頭猛然一跳,下意識捏緊了自己的香囊,眼睛卻似被他黏住了一樣,怎麼也挪不開。
“我不行了……”朱弦突然哀嚎一聲,捂著眼睛跑開。
池棠這才收了目光,看了看朱弦離開的背影,莫名紅了臉。
再轉頭看窗外,他還在抬頭看她,見她再次看過來,微微一笑。
池棠倏地轉開臉,“咚”的一聲趴在桌上。
她也有點不行了……
正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