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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玉簪初綻,燭邊清茶微涼。
李儼輕輕撫著杯沿,神色若有所思。
牆邊有人悄然落地,他目光微微一動,垂下了眼眸。
“殿下!”池長庭近前,低低喚了一聲。
李儼“嗯”了一聲,沒有說話,燈下長睫靜謐,姣好若女。
池長庭輕咳一聲,道:“小女精神不好,吃過藥就睡了,等她病好了,臣一定仔細問問!”
李儼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池長庭的辦事能力他很清楚,可這麼個人,對著自己的女兒,明知道有古怪,卻連問都不捨得問。
池長庭也自知理虧,又輕咳了一聲,道:“可能之前臣同小女提起過殿下,小女燒糊塗了,說了糊話而已。”
李儼的手指輕輕磕了一下杯身,道:“關於孤的糊話?”
池長庭見他揪著池棠不放,蹙了蹙眉,直起身道:“臣確實向小女誇讚過殿下,可能小女夢魘著了,誤向殿下求救!等小女醒了,臣一定好好教導她,遇到危險,千萬不能向太子殿下求救!”
李儼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府君心裡有數就好。”
太子殿下主動揭過這一樁了,池長庭還沒有橫到窮追不捨,清了清嗓子,言歸正傳:“雖然京裡還沒發出聖旨,但殿下離京的訊息遲早會傳過來,到時候,隱在這山寺中也未必安全!”
李儼淡淡道:“孤不隱藏。”
池長庭微微一笑,道:“確實!躲躲藏藏反而更危險,不如找個合適的身份,正大光明地出現在江南!”
李儼“嗯”了一聲。
池長庭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問道:“殿下已經有主意了?”
李儼拿起茶盞,將涼透的茶水倒在地上,又重新斟了一盞茶,舉到唇邊聞了一聞,輕輕抿了一口,道:“吳郡陸氏長女陸子衿,遠嫁滎陽鄭氏,今年夫喪居滿,獨自離了鄭氏。”
池長庭自負沉穩,這時卻也目瞪口呆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聲音:“陸氏長女?殿下要借陸氏長女的身份?”
李儼神色淡淡:“不容易引人疑心。”
池長庭“呵呵”笑了兩聲:“殿下喜歡就好!”
太子殿下主動要求扮女人,他們這些做臣子的,除了儘量滿足,還能如何?
“那真正的陸氏長女呢?”池長庭問道。
男扮女裝也就算了,撞上正主可不得冤死?
“已經安排妥當,不會出現。”李儼道。
池長庭忍不住瞅著他笑道:“看來殿下籌謀已久!”
李儼端起茶盞,又抿了一口,沒有理會。
池長庭輕咳兩聲,斂起笑容:“這次太湖水災,確實淹了烏頭村,還在調查有沒有幸存者,有訊息再回稟殿下!”
聽他“嗯”了一聲,池長庭悄然退下。
回到西院落,池棠屋內的燈已經滅了,夜色靜好。
池長庭想起白天的那場動靜,以及李儼說的那些話,眉心漸漸蹙起。
他從未在池棠面前提起過當朝太子……
……
筷子從碗裡抬起,夾著兩三粒米飯,池棠看也沒看,直接往嘴裡送,一雙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對面的池長庭,神色痴呆。
池長庭無奈地放下筷子,柔聲道:“阿棠,好好吃飯,爹爹就在這兒,哪兒也不去。”
池棠帶著濃濃的鼻音“嗯”了一聲,低下頭吃了一口飯,又忍不住抬起眼偷看了一眼,正好撞上池長庭擔憂的目光,她討好地笑了笑,又重新低下頭。
聽到對面嘆了一聲,池棠不由眼眶一熱,既想笑又想哭,情緒激盪得讓人她有點喘不過氣。
現在是興和十三年六月!不是興和十六年的十月!
她還沒有被強人擄走,沒有被定為太子側妃,沒有進京守孝,沒有離開吳郡——
最重要的是,她還沒有失去她的爹爹!
她原本還以為眼前是一場美夢,可當她的掌心切切實實摸到爹爹臉上的溫度時,她不想深究了。
這一定是真的!那些失去爹爹的日子才是夢!是噩夢!
池棠和著眼淚吃了幾口飯,突然回想起噩夢裡發生過的事,頓時沒了胃口,放下碗筷:“爹爹——”
剛一開口,又頓住,警惕地看了看左右。
池長庭誤會了她的意思,冷哼一聲,道:“你身邊的人都讓展遇拉出去問話了,受了風寒還能偷跑出去,這些個人全部都得好好管教!”